宿松龙湖 发表于 2017-9-24 16:24

28、磨刀大哥

28、磨刀大哥石普水1早晨,我是被小鸟吵醒的。小鸟的“啁啁,啁啁”声音清脆而且宛转,与龙湖岸边那个叫轭头湾的白洋树林中的鸟鸣绝无二致。不改乡音。小鸟该不会也是“新生代农民工”吧?它们可能就是二千多年前唱“关关睢鸠”的后代!该问问葛剑雄教授,它们是第几代移民?它们的孩子不在县城读书,可能不要城镇户口罢。几天前听说到上海打拼20余年的尹老板孩子还要回宿松考试,他在上海有楼房和公司,但没有上海户口。亲戚汪海波大学毕业现在是博士生,他是北京第一代居民。昨天早晨散步在人武部边碰见聋二哥徐传中。我的入党介绍人现在头发花白,捏着两健身球慢慢悠悠的走着。我握着他的手:“聋哥,您好!散步呀!”几年未见,略见苍老。20多年前在佐坝我们带毕业班,星期日补课每位学生收2块钱,我们四个老师几块豆腐煮泥鳅,两瓶烧酒,哥们吃得喝得欢天喜地。晚上四个人快乐逍遥,打牌,他老二,我老三,老四作古多年,老大患癌症。人世沧海桑田。回望二哥,心中竟有别样温馨。路过龙井路,无意中瞥见一条磨剪子铲刀的板凳,一种久别重逢的感觉。我注视着这条黑黑的旧板凳,比平常凳矮三、四寸,凳上安放着三块磨刀石,两头放着两个篮子,一个在凳旁,一个凳下。我看着,脚步并未停下来。——我有个习惯,散步、写博客时不喜欢别人打扰,更不会轻易停下来。突然耳朵里传来熟悉的黄梅戏曲调。看看四周没人,黄梅戏调子分明是磨刀师傅哼着的。嗓音不很悦耳,老实说比我哼的还差,但我好生感动。师傅头发灰白,身上穿着现在很少见的灰不溜秋的衣服,正低头整理工具。现在几人磨刀?一天能挣多少钱?但他却如此快乐地开始一天的生活。难得心态如此阳光!人生何等快乐!我继续前行。迎面快步走来一位白花褂子卖菜的大嫂。脸黒黑的,五官并不很端正,一脸灿烂的微笑。肩膀挑着萝卜角,前边一小竹篼,后边一团筲箕,大约不足10斤菜,能卖几个钱?难得如此好心情!我投去敬佩的目光。2中午媳妇单位有事不回家做饭,我与石力到“有意思”吃饭。他点了一份薯片,一份火腿肠,我要了一份蛋炒饭,一块牌子93号,共19元钱。爷俩对面坐着等,人很多,却很清静。大约一刻钟后饭才端上来。6根比蚯蚓粗一点的火腿肠,一个山芋分量的膨炸薯片,石力老练地用牙签戳着,津津有味地吃着那些垃圾食品。旁边是3位小青年,边嗑瓜子边喝茶,高谈阔论,——“他妈的×,老子去年读一年书花了七万块钱,我也不知道怎么花的!”这是一个20来岁小青年嘴里说的,我听着吓了一跳。“读一年书花了七万块钱”——我中学高级教师两年的工资,而小青年竟如此轻飘飘的说着。磨刀大哥要磨多少刀?卖菜大嫂要卖多少菜?大嫂一天卖的菜充其量够我和石力简单的一个便餐而已。好生感慨。原来这里是有钱人的“有意思”!大嫂卖菜再有身份的人也会跟她讨价还价。我昨天买件裤头也讲了5毛钱的价。“有意思”价格再怎么高贵却不讲价。这“有意思”不公平。社会什么时候真正公平?公平才能和谐。儿媳肯定希望我辅导石力功课。我是自然主义。我不主张悬梁刺股,不要求孩子们拼命争第一。都争第一谁是第二?成年人平均每天读书时间才15分钟,却百般刁难孩子,这也不公平。3早晨散步,小城街面的店铺没醒,平时拥挤的街道此刻格外宽敞。我沿大路依旧走上龙井路,想看看这位磨刀师傅。龙井边挤满了洗衣的大嫂,我好奇地走过去看,一米多宽的龙井水差不多溢出井口。洗衣大嫂们说,这井水清甜,一年四季不干,再干旱清早依然水差不多溢出井口。一口宝井!没见着磨刀的师傅。耳边似乎响着昨日他哼的黄梅戏调子。问扫街的环卫工人师傅,说磨刀师傅就住这,大约还未起床。我走上孚玉路。没往有绿化带的西边城区走,而往鲤鱼山东边走。鲤鱼山南边烈士陵园里人声鼎沸,谈笑风生。打拳的,跳舞的,散步的,跑步的,活动腰颈的。现在的人都热衷于锻炼身体。昨天晚上黎河公园人山人海,我想,早晚运动健身,那是热爱生活的人;而在酒桌酣战吆喝,那是摧残生命的人;在牌桌夜以继日酣战,那是糟蹋生活的人。我在树林里做完一套体操,心中还惦记着阳光大哥。走出烈士陵园,面对烈士陵园路边那套商品房,心想,开发商真的挖空心思搞钱,竟连死难烈士也不放过。这是真正烈士陵园,上面有徐文藻、钟国汉、吴益鸣等烈士墓地。人啊,一旦掉进钱眼就成了魔鬼。该让磨刀师傅给他们上一堂人生课。我又折回龙井路,快步走到龙井边。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又看到了这条磨刀凳——比平常凳矮三、四寸安放着三块磨刀石,两头放着两个篮子的黑黑的旧板凳。凳子左边站着一个人,这就是磨刀大哥?我拿不准,故意端起凳子,10多斤重,凳旁边一个砂轮——这是现代化工具。这时路边那位说话的转身过来,——“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昨天灰衣已换成白衣,半新不旧,领子上破布很明显。没唱黄梅戏,但是一脸微笑。看来这位磨刀大哥脸色比我还黝黑,比我更苍老。五官不很端正,眼睛甚至比我还小。个子不高,身材比我还矮,头发比我还稀,相貌似乎比我漂亮不了多少。人不出众,貌不惊人。一位非常平凡的人。正开着的门可能就是他的家,里面一张旧床,床上一根铁丝吊着塑料小电风扇,没叠被子,衣服搭在床档上。床头放着一电饭锅,典型的电视里常见的蜗居贫民窟。我没话找话问,老师傅今天可到黎河去磨刀?不去,昨天东门几家约好今天去他们家。磨一张刀多少钱?三块。师傅贵姓?姓王。王师傅明天到黎河找我磨刀。好的。王师傅继续与人站着闲谈,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4我的高中是在一个叫袁咀的乡村读的。满脚泥巴的茅草屋里,何彩云校长教过我的哲学。老实说,先生当年教课如日后我教政治一样,并不很精彩。但老先生说话风趣幽默,俏皮话妙趣横生,耐人寻味。先生说,师娘对先生生活很大意,但是对猪却细心照料。老师对师母说:“你把我养好了,比养猪挣钱划算!”——是呀,他一月工资比一头猪收入多得多。多么简单明了的道理!多么通俗易懂的哲学思维!先生讲故事却充满哲理。一个乞丐痛哭流涕地在阎王爷面前跪着:‘阎王爷开恩,我这一生好可怜。走千家,过万户,吃残羹冷炙,穿破衣烂衫,来生投世一定享受荣华富贵!’阎王爷很感动,开恩道:‘好,你供养1万人!’‘阎王爷,万万不可!’乞丐连连叩头。‘好,1万人供养你!’乞丐欢天喜地。——乞丐下辈子依旧是乞丐,是他苦苦哀求来的。见识决定出路!磨刀大哥不一定读过哲学,但他的哲学思想却相当实在。他没有钱,但他生活得相当快乐。他磨一次刀三元钱,不可能有良田万顷,却能日食三餐;他住在不足10平米的房子里,没广厦千间,却能夜眠六尺——甚至他可能夜不闭户。他的儿女巳成家立业,他完全可以含饴弄孙,享受天伦之乐。但他更喜欢无拘无束,快乐逍遥的走街串巷,做着他终身热爱的磨剪子铲刀的活儿。日复一日地唱着他喜欢的黄梅戏。没有家庭纠纷,没有忧愁,没有烦恼,永远阳光灿烂,永远身心愉快,多么难得的心胸,多么透彻人生哲学!老校长后来又是我教书的校长,他仍然给我讲故事。身财万贯的财主整天愁眉苦脸,穷长工们整天乐呵呵,哼哼唱唱地。财主老婆说:“真想不通!长工们整天哼哼唱唱,你却整天愁眉苦脸?”“哼哼唱唱么?我明天就让他不唱!”结果第二天真没人唱。老婆惊愕。财主对老婆说:“我让他们明天又唱。”原来,他在长工枕头下每人放一个圆宝。长工们发现宝后绞尽脑汁,神思恍惚。第三天他又收回来。长工们宝没了又无官一身轻。——“钱是万恶之源,是王八蛋!”老校长说。我不喜欢诗词,但是最喜欢回味辛弃疾的《清平乐·村居》——“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醉里吴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翁媪。”何等快乐的生活情趣。他们住的茅屋又低又小,但屋前小溪潺潺,四周青草绿树,环境十分恬静优美。老夫妻边饮酒,边以吴地软语叙谈家常。生活安祥,精神愉快,琴瑟调和,相互欣赏,恩恩爱爱。知足常乐!热爱生活,享受人生,这难道不是当今和谐社会的写照?家事国事天下事,身体是第一件大事!胸怀坦荡第一要紧!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谁见过天塌下来?邓小平说,天塌下来有长子顶着。在艰难的日子里,他韬光养晦,顽强的活下来。人生谁能一帆风顺?大有大的难处,永远怀着乐观的心情,笑傲江湖,他就是圣人!寒山问曰:世间有人,打我骂我,辱我欺我,吓我骗我,谤我轻我,凌虐我,非笑我,以及不堪我。如何处治乎?拾得答曰:只是忍他。敬他畏他。避他让他。一味由他。不要理他。谦逊他,莫睬他,再假以时日。你且再看他! 哪天再见了磨刀大哥,一定问他可不可以收我做徒弟。我们白天走街串巷磨刀,晚上写博客,那是何等潇洒人生。(2010.6.30)(3386)(2017/9/24)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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