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怀念没电的日子
63、怀念没电的日子石普水两个晚上没电。没上晚自习的老师，家属小孩都到校园赶热闹。小伙子们高谈阔论，笑气呵呵；女教师轻言细语，妙语连珠；小孩子们欢蹦乱跳，叽叽喳喳。欢声笑语，充溢着校园。平日里大家都蜗在家忙备课，改作业，上网，看电视。没电的日子安静的校园里陡然人气旺盛。我围着操场散步。欣赏着眼前的这种场面。我的青少年都在没电的日子里度过的。家乡1985年底才来电。太熟悉没电的日子了。没电的照明工具是“香油灯盏”，老人们叫它“照奀”。竹子制成的灯架上放一个小瓦碟儿，里面盛点香油，放一根灯芯草，灯芯草上发出比荧火虫似的淡黄的光。灯架一般挂在灶屋和堂屋中间的过廊里或门框旁，本不大亮的火光却要照几个地方，名副其实的“划亮”。看字得把书紧贴近灯火——那时很少人识字。最原始的办法是用“松光”照明。用斫刀把松树皮刮掉，松树伤口上流出松油，流松油的木片我们叫它“松光”。墙上随便钉两根竹签，上面放一块瓦，松光燃烧发出嗞嗞啦啦的响声，浓黑的烟冒上几尺高，风一吹油烟把墙熏黑一大片。人们习以为常，墙壁很多本身便是田土本色，并没刷白，旧砖墙火熏烤过还是上等农家肥料，一举两得。砍松光，添松光都是孩子们乐意做的事。——那是上世纪“三年自然灾害”最困难时期的照明。不久便有四角七分钱一斤的煤油，老人们称之为“洋油”。有了煤油灯——老人们还是叫“照奀”，大多数人家用墨水瓶自己制造。后来便有玻璃灯罩的煤油灯。我便是在那种“现代化”的玻璃灯罩煤油灯下备课，批改作业，读大学——安徽师范大学函授，获得专科文凭，考取“铁饭碗”，实现我人生具有里程碑意义的飞跃。怀念我的煤油灯。没电的日子晚上节目丰富多彩。大人是不让孩子吃完饭便睡觉的，说是怕“伤食”，把孩子赶出去玩。孩子们夏天照例是捉萤火虫，我们叫它“夜夜虫”。老师说“腐草为萤”。后来知道其实萤火虫是产卵在水边的草根，多半潜伏土中，次年草蛹化为成虫。老师还说“囊萤夜读”，告诉我们车胤是晋代很有学问的名人，从小很爱读书，经常读书到深夜。为了省灯油，他把萤火虫装在薄薄的白纱袋里，借助一团萤光隐隐透露出来的萤灯，孜孜不倦地看书学习。捉夜夜虫的队伍很庞大，我们拿着一个洗得干干净净的墨水瓶罐子来到野外，齐声高喊：“夜夜虫奀喂，来吃麸皮粑哟～！籼米夹粑糯米汤粑好吃哟～！”佐坝腔调的声音很响亮，清脆的童音那是乡村夏夜的一道独特风景。但明显是骗“夜夜虫儿”的，那年月麸皮粑都不常有，“籼米夹粑糯米汤粑”是过年节来客的美味佳肴，——孩子们望眼欲穿的稀罕物，谁肯白白给夜夜虫儿吃？想来人类诱骗小小虫儿由来已久。人类的虚伪由来已久。不捉夜夜虫儿的晚上便凑到一块闲聊。闲聊的气氛最民主，不象语文老师要求学生作文必需有主题。几个人聚在一起，从晚上吃饭到一日三餐饭菜，从当日天气到四季冷暖，从庄稼到牲畜，从鸡下蛋到狗交配，从张三祖父到李四岳母……没有讲台，不需准备发言稿，畅所欲言，直抒胸臆，说得好的赢得几声附和，成为中心话题，点击下载便多一点。精彩话题以鬼的故事居多。吊死鬼舌头伸得长长的，月里病鬼头发罩住整个脸下雨天伸手找人伞，淹死鬼变成鱼儿划到岸边骗孩子下水找替身，俏皮鬼变成鱼坐在挑鱼箩筐里。鬼走路手不摆动，鬼看不清脸。鬼敢到织布机上织布，鬼敢站在人床前帐子边，鬼怕木匠五尺，……鬼的故事是最精彩的电视连续剧。说得小孩往人群中钻，抓住大人的手，又怕听又想听，晚上不敢一个人独自活动。 印象中一段最难忘的不是鬼的故事。一个人一生烧香拜佛行善积德，30多岁了，却独自一人，贫困聊倒。他想不通，听说佛能知过去未来。他去问佛。第一年他来到一条大河边，没有渡船，一只巨龟过来把他渡过了河。巨龟一千三百岁，修行一千三百年，巨龟要问佛何时才能修成正果？第二年看到一个哭哭啼啼的女孩，已到当时婚嫁的年龄，十八岁，却死了十九个郎。女孩要问她为何如此苦命？走了整整三年，才见到佛。他把自己一生经过统统告诉了佛，并未忘女孩和巨龟的事。佛笑眯眯地说，“你问自己便不能问别人，问别人便不能问自己。”问佛人好生为难。问别人吧，自己千辛万苦所为何来？问自己吧，一生广行善事别人托你问句话都做不到还算什么人？——罢！罢！罢！此生苦命就是了！问别人的吧！佛说，巨龟功德圆满，只是身上珍珠太多，把一颗最大的珍珠给你就行；女孩是有福之女，不嫁无福之郎。今年七月七日有一状元游街，上前叫三声福郎，那就是她的夫君了。问佛的人回来告诉了巨龟，巨龟给了他一颗最大的珍珠，欢天喜地腾空而起；他告诉女孩是有福之女不嫁无福之郎，女孩向他盈盈万福。他无精打采走到京城，吃饱喝足，便走到一棵树下，解下腰带，想一了百了。忽然身上那颗大珍珠掉在地上，发出耀眼光辉，惊动了皇宫查夜官，走来一看，原是一颗罕见的夜明珠。赶忙把他引进皇宫，皇太后奄奄一息，御医正缺一味药——千年神龟夜明珠！真是及时雨，太后转危为安，他成为献宝状元。七月七日打马游街，与女孩喜结良缘。 大热天晚上没有电扇，人们都扛着竹床出来乘凉。大树下，高坝上，哪里风大凉快哪人多。小孩捉迷藏，给大人搔痒，给大人扇风。大人们说笑话，猜谜语，唱山歌，讲故事，话家常，谈体己话，应有尽有。或许也有男女调情的风流韵事吧。农民们直言不讳“谁家山上不埋坟，哪个女人不偷人？谁家坟上不安碑，哪个男人不扒灰？”没电的日子，人们和睦相处，共享人生经验，化解痛苦矛盾。没电的日子，物质生活是贫困的，但精神是却是极其富有的，那是和谐社会。没电的日子是绿色的，环保的，健康的，快乐的。中学生没有网瘾，成年人没有网恋。怀念没电的日子。（2010.6.6）（2239）（2）a2017/1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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