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松龙湖 发表于 2017-11-17 16:03

72、轭头湾上的两个同事

72、轭头湾上的两个同事石普水龙湖边轭头湾上有一片白杨树林,偌大的树林里住着两个人,虞老和瘦子。虞老头说他是民国26年的人,74岁。黝黑的皮肤,在非洲他是白人,在亚洲他是黑人,而且春夏秋冬永远穿着一身黑衣服。三角脸,略带土黄色的黑皮紧紧地绷着,有点油彩感。小眼睛紧凹进黑皮里,看见我总是笑着打招呼:“石老师,那这么早?真早!真早!”             他笑时眼睛小得不能再小了,只有一口铁钉帽那般大小。他跟我打招呼永远一成不变,那怕9点看到我,还是“真早!真早!”有时我想,虞老头很有优秀教师素养,他善于正面鼓励。在他的小眼睛里只有优点,没有缺点。白杨林里的大路足足一里以上,中间靠右边有条小路,一个土墩上一间油毡房子里,住着虞老和一头水牛。水牛是虞老的伴侣和学生。每天早晨我散步到轭头湾上边白杨树林时,虞老总是把牛牵到有嫩青草的地方。十多米长的绳索,一根铁桩钉下去,水牛在这里吃草。但水牛却望着他,似乎这草不怎么好。这时虞老又恢复了老师角色,教育他的学生:“这么深的草还不能吃?你要吃什么?煮饭给你吃?别人家的牛想吃还吃不到!”虞老对我说,“怪牛,择嘴!别的牛吃过的草它不下嘴!”虞老又把它换个地方,并一如既往地耐心做思想工作。但他的牛永远是一个不听话的学生。再怎么苦口婆心都是对牛弹琴。虞老家在唱文南词的虞松峦。他的侄女和侄子是我2 0多年前的学生。侄女在复兴,龙湖轭头湾上边号称三百亩的白杨树林就是她栽的。侄子是村干部,油毡房子面前的一百多亩稻田是他侄子的,今天正在龙湖挖沟抽水下秧。虞老帮侄子看荒和放牛。每年三十夜回虞松峦吃年饭,吃完饭又回到轭头湾。白杨树林里只有他和水牛。他结过婚,老伴已去世。问他每年多少工资,总是笑眯眯的回答,几千块钱。自己的侄子,又不是别人。我不能动还要靠他。虞老每天下午洗衣服,在荒棚不远的一口小塘里洗他的黑衣服。看见我远远笑眯眯地打招呼,三角脸绷得紧紧的,眼睛小得似一口铁钉帽。虞老每天吃两餐饭,早晨拴好牛煮饭。抽烟、喝酒。我散步时常看到他到提一塑料桶散装酒,5斤,十来块钱。夹一条烟,十多块钱。他的生活乐观而充实。 瘦子60左右,比虞老年纪小,比我大一点。他家离我家只有一里多路,但不是一个村。他的尊容恐怕比我还要难看。黑皮肤,瓦脸,一张大嘴巴,说话时一对又长又大的门牙。可能是这一对可恶的“獠牙”吓退了女同胞,他终身未娶,一个鳏夫。小时放牛,后来在河里看荒,在公社养鱼场养鱼,也帮算命瞎子牵过命。虽然经常见面,却不知他的大名。人们都叫他瘦子。瘦子比虞老老实。见面不大跟我热情打招呼,倒是我主动跟他打招呼的时候多。他有一门养鱼的手艺,帮乡计生委副主任看荒兼养鱼。荒棚本来在轭头湾南边,去年发大水,水田全淹了,鱼池坝也进水了。棚移到路边,在惊涛拍岸的龙湖边用推土机推了两个土墩,几根竹子支撑起两个塑料布棚,一个鸡睡,一个瘦子睡。我天天在龙湖边散步,瘦子的“獠牙”天天一样,上千只小鸡却一天天长大,塑料布棚鸡睡不下了。到处都是鸡尿,瘦子不嫌鸡屎臭,与鸡们和睦相处。瘦子把他炉子拿到外边煮饭,在树荫下喝酒。小鸡在瘦子的棚里飞上飞下。瘦子其实挺挑剔的。有一天下午散步,看到瘦子去一里多远的小塘洗澡,我问他:“你怎么不到龙湖里洗澡?”他说:“龙湖死鸡死鸭死猪死狗,怎么能洗澡?”早晨又他小塘边挑水吃,我问:“你吃这塘里的水?”他点点头。我对他说:“这小塘四周稻田里打农药,农药随水都流到塘里,有毒;牛天天在塘里屙尿屙屎,脏。龙湖是流水,不比小塘里水干净?干脆,你自己切一口小井,水过滤一下更好。” 他也不很会安排。去年一个闷热异常的早晨,我看到他赤膊割柴,我说,你等天阴起风凉爽时再割柴呀。我走路都流汗,他说不热。他是极负责的看荒人。去年夏天有一天夜里电闪雷鸣,天似乎炸破了,他自己睡小棚,让小鸡睡大棚里,宁肯自己淋雨。第天清早我问瘦子,“昨夜那么大的雷你怕吗?”“怕有什么办法。” 瘦子脸色平静。我跟他开玩笑,“龙湖里有女鬼到你棚里吗?” 旁边虞老紧接着说,“他就是望这个!”我陡然色变,止住了话题。我不愿触他伤心处。 每天早晚散步我常见到他俩。所以叫他们同事,因为40年前我也看过荒,“守孤舟,歇河岸”那种孤独的感觉铭心刻骨,终身难忘。他们年纪比我大,但我比他们看荒资格老。我看荒才十三岁。(2011.5.21)(1746)(3)a2017/1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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