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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整个古城都被冬日的苍茫和萧条笼罩得暗淡无色,夕阳疲惫的爬在山坡上,好似一不小心就会滑下去。它慢慢的收捡着几束散落在大地上的余晖,把黑夜一幕幕挂起,天色渐渐的暗了下去。冬夜是冷酷的,万物或是隐藏,或是被封冻,更或畏缩在某个角落……
烟囱是个傲慢的家伙,它把自己长长的身躯暴露在严寒里,用黑黑的浓烟嘲笑一切。锅炉鼾声很大,再没有谁像它一样睡得安然了,可总有那么一个群体,觉得它的鼾声是一种慰藉。
流浪汉把纸箱拆开,一半铺在距烟囱较近的地上,一半靠在锅炉房的墙壁上一手扶住靠在墙上的纸被,一手撑在地上,然后吃力的坐下。许是好久没有乞讨到一件新的衣服,他那件棉衣上的污垢,已经能够让棉衣撑住疲惫的身躯了。他已经不能意识到自己头发,或许他只能感觉头顶依然戴着很久前讨来的帽子,然而那帽子早已不知去向,或许是留在了昨晚的烟囱旁,或许被狗追赶的时候丢了……。他将双手抱在胸前,交叉着筒进袖里,把那黑黑的干粗的双手藏起,又把双脚向烟囱旁迟疑的挪近了些,似乎怕是弄脏了他的那双球鞋,那是新讨来的吧?!不过,看到他的鞋总能让人想起电影《少林足球》中周星驰穿的那双。裤子有些破烂,但也还是棉的,这应该是个“富裕”的流浪汉了。
夜越来越深了,群星都挤在了一起,它们也怕这寒冷的冬夜吗?四下里已经漆黑,流浪汉已经睡去,紧闭的双眼不再追问这世间的一切,也不再以可怜的眼光换取世间的怜悯,梦里或许是另一番情景。星空下可以隐约见得他的脸,那是他身上唯一还能反光的地方。他时不时的咀嚼着什么,使劲的碰着微白的牙齿,用舌头舔着嘴唇……也许,是一席美餐吧,小时候母亲做的?或许是曾经家里的午饭?也许是进了饭店了吧?无论如何,对他来说从这个梦中醒来应该是痛苦的,残忍的。
夜已经很静了,锅炉已经无声的熟睡,烟囱的温度渐渐的消散。流浪汉把身体向烟囱挪了挪,但最终还是抱住了烟囱,他把脸贴在烟囱上,把身体又缩了缩,像个紧贴在书上的蝴蝶的蛹,静静地等待春天,静静地等待阳光。
天边烟雾淡淡,有些光从地平线亮起,慢慢洒向天空,夜被融化了。
流浪汉还没有醒来,或许梦太令他充实,令他忘却了饥饿,忘了醒来。忽的,一只脚踢到了他的腿上,第二脚,第三脚……流浪汉从梦里醒来,慌忙的在地上摸着纸被,抱起就跑。显然他犯了一个错误,这不是一个星期天,他没有星期天,他不该睡懒觉。烧锅炉的人把流浪汉赶走了,一边大声的骂着脏话,一边捡起砖头向流浪汉扔去。流浪汉跑得很狼狈,他的脸不再反光,反光的只有那双紧闭一夜的眼睛和咧开大嘴笑着而露出的两排黄牙。
昨夜,唯有那傲慢的,黑黑的烟囱抚慰了一颗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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