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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春虎威尽,细雨悲泪长
-------悼念您,杨明礼老师!
惊闻杨老师走了,内心不能平静。
杨老师和我同村,今年七十有四,在家排行老二,按辈分应该叫他二哥,是我们初中时候的校长,是我初三的数学老师。
我们的初中已经是35年前、1982年的初中了。
那时候,老师大部分是民办老师,每月5块钱的补贴,每天记10个工分,学校有一群学生,家里有十几亩地,算是半教半农的老师。
学校在周围几个村子距离差不多的辽地里,一群学生整齐站队的时候,远远看去像一片高粱地。
也许杨老师那时候正值盛年,声如洪钟,时不时的还拿粉笔“帮帮”的敲着黑板,要么是提醒重点,要么是提醒上课走神的学生。
数学公式多,一个例题的演示能够写大半个黑板,把公式揉进例题。一会指点公式,一会儿代入例题,一会走到讲台这头,一会儿走到讲台那头,有时候,站在黑板的左下角,右手伸向黑板的右上角,指点着某个知识点,整个造型就像黑板的对角线。一堂课下来,既是脑力劳动,也是体力劳动。
晚自习是两节,科目划分模糊,大部分都是自习、做作业。偶尔讲课,或分析卷子。
有一天晚上,语文老师占用了第一节晚自习,下课的时候拖堂时间太久,等第二节该上课了还没有把问题讲完。其实,课间的时候大家都注意教数学的杨老师在教室外晃动。第二节上课铃响过几分钟后,有同学注意到杨老师在门口又踱步几个来回,闯进教室的时候有忍无可忍的架势,似乎记得还和语文老师抬两句,两个在课下相交甚好的同事,在教学时间上的斤斤计较,在灌输知识上的迫切,如果用如饥似渴来形容学生的求知欲望,我选不出一个恰当的能够与此比肩的词,来形容老师施教的拳拳迫切之心。
那时候的老师做得真是辛苦。学校是半开放的,初中的学生又淘气,住校的学生安全最让老师费心。豌豆熟的时候,有学生晚自习后去地里摘豌豆角。附近村里有戏的时候,晚自习后还有结伴去看戏的。偷豌豆角的大多是男生,看夜戏的大多是女生。早操的时候,劝诫无果,进而是惩戒。最严厉的惩戒是看戏的回来了,不是不怕熬夜吗?那就在操场上再站半个小时。偷豌豆角的男生,一个一个点名,一个不少的时候,不是精力充沛吗?顺着校园后面的土路,指定一个路标,跑个来回。当时,那么不理解老师,甚至惧怕、怨恨。懂事后回想起来,老师为了我们的其安全操碎了心。
杨老师把他那虎虎生威的壮年交给了我们这一群叛逆、淘气的孩子。
学校门前有一大片地,按辈分问杨老师叫哥,嫂子是熟识的,经常看到嫂子的身影出现的田里。有时候放学后,杨老师也会去帮忙干干比如拉架子车、犁地的重活。
尽管土地毗邻学校,杨老师把精力和心血都化在学校这片土地上了。
那时候作为民办教师真的不容易。每月区区几元的补贴,学校没日没明的工作,庄稼肯定没有其他人家种的好,家里也未必比其他人家好过。但这些丝毫没有影响他的教学热情。
回想起来心头常常浮出一个类比:那时候的庄稼地没有除草剂、没有机械化,全拼着勤勤恳恳的双手侍弄出来的。我们那时候,老师没有课外补习班,没有小灶,不没有丝毫私心,拼着一腔热情像农人侍弄庄稼一样,用心血栽培着我们。
初三毕业后发生的一件事,让我至今心有愧疚。
我们的初中地处偏僻的乡下,那时候在公社也有一所初中,科班出身的公办教师多些,教学质量相对好点。初三毕业的暑假,我和班里的两三个学习相对好点的同学,因为都没有考上县里的一中,打算复读再考,这时候,公社的初中刚好招收暑假补习班,说是补习班,等开学也就顺接着在公社的初中上了。留在乡下的初中,继续是老师的学生,转学公社初中,那就成为移栽到别人地里的果树了。去补习班一周了,心里一直忐忑,不知道怎么给老师交代,像是一个背叛家长的孩子。第一个周末,父亲带我去了老师家,我嗫嚅着叫“杨老师”,其实老师早就知道了,老师那晚豁达不起来,没有课堂上洪亮的嗓音,我知道我愧对老师,有些不仁义。
虽然一个村庄的,我一直习惯叫杨老师,直至后来参加工作回去,才才慢慢家常,叫二哥,但是,老师一直是一个高于邻里辈分、充满敬重的称呼。
岁月毕竟不饶人,当年虎虎生威的老师进入古稀,前几年得了脑血栓,乡里的医疗条件有限,缺乏仪器,医生凭经验判断为脑出血,实施了反向的治疗方案,更是加重了病情。
两年前回去看他,虽然后来在县医院及时纠正,还是落下来后遗症,行动迟缓,言语不清。
看到病中的老师,内心有些苦涩。
正月二十三,老师竟然油尽灯枯,走了。
阳春本该是万物生发的季节,印象里虎虎生威了杨老师走了,窗外细雨哀叹,内心追忆悠长,走回时光的来路,摩挲着三十年前我沉淀在生命里的记忆,落笔成文,纪念我的老师。
阳春虎威尽,细雨悲泪长,杨老师,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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