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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去的石磨
石磨顾名思议,是用石头制的磨,是远古流传下来的农耕生活的石器。必须取质地坚硬、结实的青石或麻石头,经打石匠师傅,精凿、刻,打磨而制成的两块同样大小的圆形的能合笼的有“牙齿”的石块,上下两块能合叠为一整体,下块为底磨,上块为动磨。在动力的作用下,上块动磨动而下块底磨不动来磨碎实物。动磨面上近中心编离一点,有凿穿的一稍大的眼洞,用作实物进磨的口子,放进需要碾碎成粉的作物,动磨的反面圆心处,置一较小的孔眼洞,把圆形铁圈镶进去,作固定动磨在运动中不致于偏离或移位。底磨正中也有一凿穿的眼,向上并置有一凸起的圆铁磨桩,套入动磨反面镶有铁圈的小眼内,起动磨在运动时不掉、不移位地作变速圆周运动。那凸起的磨桩称磨心,上圆下方,相镶在底磨的正中,既能固定底磨不动,又能固定动磨在动力的作用下,作变速圆周、而不偏不移,来磨碎所需要磨的物质。
石磨,根据磨石直径的大小,分大磨、中磨、小磨等种类。
大磨,磨的直径在一米左右,厚在20——30厘米左右,吞吐量大,效力高,磨出的实物柔,作出的食物可口。大磨,一般动力为水,建在有落差的溪水边上。人们在山涧溪水上,垒石围堰、蓄水、引渠,水冲置水车式车鼓,依靠水落差灌水,车鼓而转动,作为动力,将动磨外圈,加一带早桩的外圈,固定。通过木制杆、桩、轴的传动,拨动那外圈的早桩,来推动动磨作变速圆周运动,在动磨上置一木箱式的漏斗于进料眼口,让所磨的作物,在运动中自漏进去,来磨碎实物。建磨房,再置一柜式筛粉的“罗柜”,装上“罗柜”连杆,人工踩塔的连杆,大罗筛就在柜里来回运动,人在柜外踩塔罗柜连杆,粉就筛下来了,这样筛去皮麸、杂物之类。只需一人操作,时不时地将磨碎物,铲去筛。我家老宅对面河边,古代或很早就有此磨房。六十年代初,磨房还在运作,很远能听到磨房铿锵有力的“咣当——咣当”和人工踩塔打罗柜筛粉的声音和磨磨声,相互交汇,奏响“磨面交响曲”。大磨,这是由水碓的原理演变而来,因造价较高,一般由屋场或集体才能制作、使用、管理,一户人家一般没那实力。
中磨,磨的直径小于一米,大于二尺,厚度在20厘米左右。吞吐量较大磨少,磨出的实物易调和,食物入口味美。中磨一般动力为牲口,牛、驴、骡,人力也可。建在家宅里,原理与大磨一样,只不同的是动力改为牲口或人推动动磨转动,来磨碎食物。经人工采塔“罗柜”筛粉,除去作物皮麸。一般制作“油面”,“长挂面”,开家庭作坊人家就靠中磨磨粉,制作长挂面的。我家老宅街邻,有户叔公家就是制作“油面”, “长挂面”开家庭作坊的。小时候,天雨,作坊停工,我们不时地去搬弄(玩)那像大衣柜式的筛粉罗柜,踩塔那连杆,“咣嘡一咣嘡”作响。
小磨,磨直径在一尺左右,厚度20厘米左右的架势。有的动磨厚,底磨薄。小磨种类多,有单手磨,一手磨,一手添加实物。有双人磨,即两人一道用力推拉动磨。将磨置于专门做的木质H型磨凳上,比一般凳稍大,在动磨边上,横凿一方孔眼,在那孔眼里装上一横置的五六寸长把手,把手上开凿一圆孔,再置一“⊥”架,用绳子悬于梁上,两绳子头分别系于“⊥”字架的“—”档两头,架子的“丁钩”正好插进把手的孔眼里,架子置平,就可推拉动磨,动磨即可转动,靠人力推拉石磨的动磨,使动磨作变速圆周运动,磨碎实物,磨H下置一盆或桶,接磨里吐出来的粉物或浆汁。在外力的作用下,磨不停地旋转,旋转,把硬物磨软,把颗粒磨碎,把果实磨得细嫩粉柔,把浸泡的果粒磨成琼浆玉液。传统的陈汉豆腐,就是用石磨磨黄豆而成,味美可口。小磨吞吐量小,随时磨出实物,随时食用,方便,设备简陋,一般农户人家均有,是日常生活中必不可少的农耕时代的生产生活工具。自古直至上世纪70年代末很盛行,在每个农家堂厅的角落或杂屋里,都置放着这种小磨。俗话说“小磨供一,大磨供七,骡马成群,日进斗金”。也就是说,开磨房有利润。
想起石磨,就想起悠然而贫穷的农村生活,想起那些系着围裙推拉着石磨不停转动的农家女子。想起了母亲,秋后的操劳。磨乔麦、煮糊湖口;“昌豆粑”,杂粮拌山芋渣,是冬腊正月的晚餐。想起腊月母亲半夜起来打豆腐过年,打豆腐过年?其实,是为了做腐乳,一年到头均可食用。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农妇们把所有的农事收拾停当之后,开始想到了要把忙碌的日子放慢些。她们来到石磨前,用井(河)水把磨石和磨架(盘)冲洗得干干净净,把搭在屋梁上的磨钩取下来,把头一天晚上浸好的黄豆提出来,鼓胀鼓胀的黄豆像临盆的产妇。石磨成了产房,让黄豆产出浓稠浓稠的浆。邻里相互协作,抽出时间用勺子把豆料往磨孔里倒,主东家一个人用磨钩推着石磨转两圈加点料,循环两圈再加点料,乳汁一样的豆浆,便从磨缝里流了出来。它们在女人灵巧的手下,不需要多久就变成了豆腐,变成了人们嘴里的美食;把杂粮拌点主粮,磨成浆汁,“昌豆耙”,晒干储存,当几个月的晚餐。
想起石磨,就想起了小时侯的饥荒岁月,我们队里人均不足4分田地,那年代粮食产量不高,即使风调雨顺也只能满足几个月的自给口粮,吃粮靠国家供应,购买供应又搭配淮北的红芋片、糙高梁之类,这种搭配延续好几年,即使有国家供应还不够填满肚皮。还要卖点红芋丝、杂粮接济填填肚子,母亲把购回的杂粮用石磨加工成粉调剂生活。做粑、煮糊、这些都是当年的主食,米饭当点心。
想起石磨,就想起母亲与石磨、石臼为伴的艰苦岁月,我家人口多,挤在3间小屋里,半间屋里架着小石磨。
母亲不但要出工,挣工分,工分多,工分粮就多,还要操持八口之家的生活,常年累月的劳作,给母亲带来一身枯疾劳病。
石磨被时间一层层地磨蚀变轻,母亲的绉纹一年一年地加深。
石磨被时间一点点地污渍变黑,母亲的丝发一年一年地增白。
磨手被时间一滴滴地汗积发红,母亲的肌肤一年一年变老黄。
母亲老了,改革开放后,农民生活富足了,石磨再也派不上用途,只静静趟在母亲隔壁下堂厅的一角。
日月轮回,文明前进。八十年代,农村通上了电,告别了点油灯的历史。后来电磨兴起(因磨子辊属钢制,俗称“钢磨”),磨面全自动。石磨从此与村民告别,原有溪水大石磨房,多年无人问津,磨房倒了,断垣残壁;大石磨的底磨,人们当做水沟的桥梁,静躺在小河沟上,供千人踩万人塔,哪片动磨泥土里埋了。各家的磨房也改做成麻将娱乐室了,小磨也弃置屋檐下,无人重视它了。溪水磨、磨房留在人们心中的,是一代又一代人的岁月长河,是农耕时代的文明和象征。它磨片磨的是先祖文明的积淀,是历史沧桑的光芒。石磨消失了,磨出的是艰辛,也是辉煌;磨出的是惆怅,也是向往,永驻人间。石磨的年代渐渐离人们远去,远到现代人不认识它,也不曾使用它了,更无人会制作石磨了。
大磨、中磨、小磨的烟云消散了,制作水磨的人走了,见过水磨的人走了许多,在溪水磨房踩过“罗柜”哼着黄梅戏小调的人走的没剩几个了。今耄耋之人记下的,“溪水磨悠悠”,只剩在耄耋老人岁月悠悠记忆中了。
母亲与石磨千古不杇!
2022.8.2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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