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鬼谷子 于 2014-6-6 15:00 编辑
护林小记之(二) 掘地三尺见赃证
(1)
合溪山,方圆十几里,儿郎河从它脚下流过。这里虽没有原始森林,却有建国后培育的人工林,经过几十年集中办林场,松、杉、竹已经成林,漫山遍野、遮天蔽日,木竹粗长,价值巨大。虽有人说那里阴气很重有些渗人,但却是天然的大氧吧,又因紧邻城镇,也是人们休闲探野的好处所。 那是初夏的一个清早,26岁、刚当上护林队副队长的我,虽说工作激情迸发,但和许多年轻人一样,在"再睡一会"的思想支配下还没有起床。突然,就听到护林员“老寨”的砸门声和喊叫声。还没等我开口,他就到了床前:“不得了,山上的树偷光了”。这个“老寨”呢,本名就不说啦,因其人性情急火,一惊一乍的,时不时还有点发孬、发夯的样子,不知是谁就给他取了个外号叫“寨似寨”,意思是“一阵一阵的”,后来就通称“老寨”。他也不恼,不管大人小孩,喊啥答啥,只要不是少了他的酒和肉就行。呵呵,扯远啦。不过呢,无牵无挂的“老寨”一天到晚像“鬼搞更”一样,对付那些偷柴的妇女老太太最合适不过了,真可谓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山上失窃了!我把护林员叫在一块跟着“老寨”来到失窃的地点,一看一查,大杉树被偷伐16棵,再一算,刚好是5付寿方(棺材)的材料,这在当时也要价值2000多块,抵得上一个很好的国家干部一年的工资呢。大家都惊呆了,齐齐看向早已淹头搭脑的小毛。这个小毛呢,刚刚二十岁,接替退休父亲参加工作不久,是家里的宝贝疙瘩,娇娇儿,在外面啥事也干不了,在护林分片时就把那片大杉树林分给了他。这可是照顾他呢,在当时最难管的是偷树丫、小树。周边群众大法不犯、小搞不断,就凭这个搞搞油盐钱,大树是不敢偷的,怕犯法。所以全场每年大树基本没有丢失,不想这次出了大事,被勤快的“老寨”漫山捡菇时发现了。
大家现场一合计,原来问题还是出在小毛身上,细问之下才得知,其实他早已发现了这个事。春节后,他查过一次山,发现丢了两棵大杉树。他不敢说,怕挨批评,驮责任,就一个人悄悄去查,想来个立功赎罪。不成想隔三岔五又发生了5起,他就更不敢说了。整天吃不下、睡不好,山上山下去察访,一点线索也没有。事后发现:正是由于小毛的所谓秘密查访,使偷树贼对我们的动向了如指掌,从而激起了这伙人更大的贪欲。
这一带我们都非常熟悉,失窃的地点在合溪山西南的山脚边,这里是个大山洼,土壤深厚肥沃,200多亩大杉树人见人馋,平常鲜有人来,只有一条不明显的小路通向与之紧邻的住着十几户人家的洼口组,再往东约两里才是公路。
(2) 不是埋怨的时候!听着大家叽叽喳喳的议论,我梳理了一番,已有了一个大致的判断,心下打算以走访的形式,到我认为最为可疑的那一家去看看。那个时候的护林队长就像公安局长一样似乎也是可以执法的,也没有人说不该的话,呵呵。我叫上两个老护林员老张和老李,只说了声:“我们走”。因为我一直认为:保密最重要。林彪元帅上学时写給自己的一副对联说得好,读书时时有个我在,行事桩桩少对人言。所以从年轻时起,有关机密的事我就遵循三个原则:最好不讲,必要时只单独讲,不在有第三个人的场合讲,哈哈。我便抬脚走在前面,三人顺着较为平坦的小路下山,约20分钟就到了我心中的目的地——梁家。
梁家就在洼口组通向大山洼唯一小路的南边,紧邻林场山,与本组其他人家隔一条田垅,是个独居户。他家有新建的五间红砖照墙盒子檐的大瓦房,房前两边分别是杂房柴房和猪圈厕所,房后用石头围了个1亩多的大院子,据说很早以前第一次围院墙时还占了林场的山,林场多次与之交涉后梁家掏了点钱了事。由于多次上过门,我对他家也算很熟悉:老夫妻俩六十不到,搞林场山上的柴是两人的主业;两个二十出头还没结婚的儿子,从小都不是念书的料,十几岁就在家种种田,进城做做工,外带搞搞林场的柴;女儿虽然结婚了,与女婿也是经常住在这里,说是这样方便在城里做工,其实也是为了方便搞林场山上的柴。一家人真可谓老的不老,小的不小,没有吃闲饭的,尤其是几个男的,长得虽不高大但很壮实,都有一副好身板。
再说老梁呢,在当地很有名,从年轻时起就是个五牛换六马(倒腾的意思)的主,什么事都做也敢做:既抽牌子(算命的一种)又贩牛,既摸黄鳝又阉猪。据说有一次他阉猪没掏出猪花来,还说是阉反了边又翻过来阉一次,当场就把猪阉死了,呵呵。俗话说:“靠山吃山”,“近水楼台先得月”,老梁一家算是做到了,几十年了,林场的山可以说就是他家的菜园门,油盐钵,算得上他家的半个衣食父母。所以,别看老梁平常待人一个冷气样子,见到我们也还算热情,还时不时的说说“到我家吃餐把无菜的饭”之类的客气话。
首先迎接我们的是两条狗的狂吠声,要是陌生人肯定会吓得不轻。老梁家养了两条会咬人的土狗,凶恶得很,用铁链栓在大门口,说是单门独户不安全看家防贼,也有人说是为了吓人不要闲人到他家去。老梁一家正在吃早饭,看见我们往他家走,老梁一面打着招呼一面喝斥着狗,叫儿子把狗拉开把我们让进了家。老梁就叫老婆捡碗让桌子,我连忙说:“你们先吃、先吃,我们转一下”,并向老张和老李使眼色,我们几个就心领神会地装作不打扰他们吃饭的样子东转转西望望,尤其是可能藏树的地方更是看得真切。这种查树的做法双方都心照不宣,无树时就当作没有这回事一样,都留着面子呢。
(3) 我在后门口走廊四下一打量,大院便一览无遗。这个院子是接正房向后延伸围成的,深度有30多米,三方院墙整整齐齐都有一人多高,接正房后门有一条2米多宽笔直通向后墙门的小路,好似把整个院子对半分开了一样。满院子绿油油的橘子树,都到了挂果的年龄,株距约2米,行距约4米,勤快的主人对行间空地进行了耕作,做成了8条2米多宽与正房平行的间作带,还套种了绿豆。
来时没有注意,我决定去看看后墙门!想到肯定有人在关注着,我就沿着小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东张西望边走边晃,到离门最近的一棵橘子树边停了下来。我手扶着树丫微倾着头,远远望去似是在看树,其实是翻着眼睛在看那个门,失望的是:门好像很长时间没有开过,连门边长出的青草与其它的草也没有什么两样。这是个2米多宽双开的小铁门,主要也是为偷柴方便而开的。梁家人上山搞柴从后门进出,且不说既近又方便,更绝的是有时护林员发现了就抢时间把柴挑进院子,然后“咣当”把门关上,前有恶狗看家后有铁门护院,再想把柴搞出去可就难啰。所以,说起这个门护林员就有气,尤其是秋冬季节最恨,因为上春雨水多树木生长季节含水量也大,柴不易干卖不掉,再说“养得青山在不怕没柴偷”,偷柴人也要养山不是?呵呵。
我转身慢慢往回走又东望望西望望,只见套种绿豆的间作带新近普遍锄过草还薄薄的浇过水粪,到处还有一些小土堆。当走近离正房第三和第二条间作带时,发现小路两边的的墒好像比其它的墒要矮一些,我就停下了脚步,点上一根烟又似乎若无其事地朝两边张望,发现这两条间作带的墒确实是平的,没有其它墒那么饱满,南北两头的围墙下还有几个大一些的土堆。
石队长...石队长,听到老梁在走廊的叫声,我说你家的橘子树长得真好啊,他说去年冬天下大气力抽了深槽下了很多的磷钾肥和土肥,你不是看到还剩下一些放在那里吗。回到堂屋,只剩他老夫妻俩在家,趁老梁倒水的功夫,我与已经坐在桌子边的老张老李交流了一下眼色。我看他俩眼神散淡微微摇头知道没什么收获,就对老梁讲山上被偷了16棵大杉树来找你了解了解情况,发现什么没有。老梁一愣的样子说:真不知道偷了这么多。开年后小毛找过我几回,说山上被偷了树问我晓不晓得是谁搞的,叫我帮他找线索。我对他说,我家狗前一段有几个晚上叫得凶我还以为是叫-春就没在意,再乱叫就悄悄看看,发现了人就跟你讲。看老梁跟小毛讲的差不多,我就说了一些请他全家一起帮助注意的话,随后带着老张老李往洼口组而去。 我们首先来到了组长家。这个也有一定讲究呢:你去找他合情合理,既是工作程序也是看得起人,即使有时不是什么好事他也不好说什么;你要是不去找他那就等于藐视了“一级组织”,如果他和村民一道跟我们争起理来我们就无话可说了。组长60多岁,是个“阿弥陀佛”的好人,家境很不好孩子也比较窝囊,在组里也没什么威信和地位。为什么还选了他当组长呢?原来农村各地根据各自的情况不同,组长的产生大致有几大类:1、组长是个好差,组里有个公认的强势人物,只要他愿意那就是他当;2、组长是个好差,组里没有公认的强势人物两派甚至几派并立,那就是各派推出代表轮流坐庄;3、组长不是个好差,一般是抓阄决定或找个“好好先生”驮个名抵个数。这个组长就是属于“驮个名抵个数”类型的,因为洼口组男女老少经常性到林场山上搞柴,光是这一摊子事上面找来就够麻烦了,所以聪明的洼口人民就找了这样一个“一问三不知”只会答应“啊、啊”的组长来应付差事,呵呵。 我故意把组长找到房里问了一会话才出来。这时候正是早饭前后很多人都还没有外出,我看见他家门口聚了不少人在叽叽喳喳的说话,就一面与熟人点头打着招呼一面向老张老李使眼色,他俩知道是要分头打探情况,就连忙去拉熟人,“走走走,到你家去坐会”。我也找着人东家坐坐西家看看,即使没发现什么情况没什么话说也多呆一会。这个打探面要宽呢,问出了什么话大家也不知道是谁说的,不然人家有顾虑有话也不说,也要替说话的人着想不是!
我与每个人谈话都故意问了两个相同的问题:树肯定是路远的人偷的吧,路近的人哪有许大胆?树肯定搞走了吧,不然那么多树哪去了呢?他们回答也出奇的一致:不晓得,搞不清。即使这样我也不是十分失望,因为我看到有几个人嘴里是那样说着头也是那样摇着,但丰富的眼神和意味深长的表情却再清楚不过地告诉我:不是我说的那样!看问不出更多的情况,我就看似找树一样在屋前屋后转了起来。不大一会,老张老李也过来了,看他俩的神色知道还是没有什么收获,看着还想说话的样子,我就对他俩说:“你两个人再到处转转,我先回场里去了。”
(4) 回到场部,护林员都不在,我猜想他们可能是各自找线索去了,也可能是看到出了大事宁可在外面乱转也不愿回场,怕我拿他们出气。其实我也不是摆式子耍威风的人,只是平常比较认真他们看着有些不自在罢了,何况当时很年轻,太过分了谁还睬你不是!呵呵。匆匆吃过早饭,我就四脚八叉仰躺到了床上,这一直是我想问题时的一个习惯,只有这样才能静下心来集中思想。这个姿势我起了个名字叫“放平摊开”,我也认为从生理方面来说这个姿势是最有利于身体健康的,呵呵。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我开始梳理着,今天发生的一幕幕在我脑海中回想起来...... 我想着想着,把一些场景像放幻灯片一样翻来覆去地过了几遍,也没有个明确的头绪。怎么办呢?我想:只有找到树才能找到偷树的人,不找到树这个案子肯定破不了!所以,我决定还是要从“树可能在什么地方”入手。我一直有个习惯,就是与工作对象打交道时非常注意观察对方的第一反应,当然是看似很随意的那种,正所谓“出门看天色,进门看脸色”,呵呵。想到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几个细节:老梁见我们时明显的一愣,他家人躲躲闪闪的目光,洼口组几个人丰富的眼神和意味深长的表情;想到从洼口组到大洼山只能步行不能通车,况且又是晚上要搞走那些树谈何容易;想到梁家的便利条件。我有了初步判断:不是梁家偷的也与他家有关!树也应当没有运走 !
那么,树又在什么地方呢?想着想着,我突然一惊坐了起来,脑海中同时闪现出早上打探情况时的两个场景:“树总不会飞到天上去哒”,一个妇女讲了这句话后似觉失言连忙噤声;梁家后院的土堆和两条间作带的平墒。闪念之间,似是打开了一条门缝,我想:难道......莫非......。我重新躺下又细细思考许久,似觉豁然开朗,心下虽已有计较,但决定还是要看一看其他情况。
吃过中饭,我把护林员聚在一起开个碰头会。听着七嘴八舌的议论我也不多说什么,后来他们统一了两个观点:肯定与梁家有关;树已经搞走了。原来他们自觉地分头把附近山头、田垅、地垅、村庄包括水塘所有野外可能藏树的地方都找遍了,也没有发现失树的的影子,而这也正是我要了解确认的。说着说着,他们都不讲话齐齐的看着我。我思考了一会,觉得把握两点最重要:做好保密工作和等待好时机。因为大部分护林员年龄较大、性子直、没什么心机,有时喝了两杯酒就免不了口不跟心话散嘴碎了,况且也常常有护林员到附近人家吃饭,这个时候作一些预防很有必要。谋划已定,我便讲了几点意见:1、加强看护巡逻不能再失树,每晚都要到洼口组那边去转转;2、不会是梁家干的路近人没有许大的胆,还要继续摸线索;3、把板车、镐、锹、铁钎等工具准备好,过几天要到大洼山去修防护沟。作了一些具体的分工后,我便宣布散会,出门时还听到“老寨”老大的声音说:“真是个孩子,这点事都看不出来。”...... 过了七八天,此时已是5月中旬正值汛期,天气突变一连两天下起了大到暴雨。说来也怪:那年从清明前起就没什么雨水只是在谷雨前后下过两场小到中雨,惹得清明期间到处发山火,农民的庄稼和场里新栽的树苗都快干死了。我暗自高兴:这场大雨下得好,天助我也!每当这个时候护林员就聚在一块打打牌喝喝酒,我照例是睡觉和靠在床上看棋谱,除非生理需要是不会下床的,这样我就把闲时两大爱好完美结合在一起了,呵呵。喝酒时他们谈起失树呀、梁家呀我一概不插嘴,吃喝完了散散烟我就又上了宝贝床。天晴了,我与护林员到山上扶了三天被大风大雨吹歪冲倒的树苗。看着泥土基本干爽了,我想:是时候了,该行动了!想到梁家后院可能埋了树但不好直接行动只能巧妙出击,晚上躺在床上我又反复地筹划了一些细节方才睡去。
(5)
那是我记忆深刻的一天!初夏的早晨雨后天晴,天空格外蓝,空气格外新鲜,凉风习习,鸟语花香,人也格外地神清气爽了。早饭后我把老张老李叫到房间,当我把对梁家后院的怀疑一说,他俩顿时目瞪口呆继而满脸狐疑。看他俩想争辩一番的样子,我摆摆手:“这个事也不一定,只是可能性很大,先去看看再说,如果没有发现失树就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跟任何人也不要提起以免引起麻烦。”然后我把行动方案如此这般...这般如此...讲了两遍,看两人连连点头的样子,可能是听懂了我说的意思也可能是认可这个做法。
护林员都集齐了,我们一共有8个人。随着我一声:“走呃,修防护沟去啰”,大家分别扛着锹、镐、铁钎等家伙什,“老寨”推着板车就出发了。说起防护沟,其实就是林场与村组山场的界沟,主要是防止年长月久界线分不清,兼带給偷柴的人制造一些障碍。到了洼口组,“老寨”就把板车放到一家门口因为再走就只有人行小路了。洼口组的人看到这个阵势,就知道是去修防护沟,我们一面与熟人打着招呼,说着“干什么去”“修防护沟去”一类的话,一面穿过田垅往梁家方向而去。
我放慢脚步故意靠后一些以便观察动向,不一会儿便已接近梁家。两条狗又比赛似的大叫起来,走在前面的老张和老李也放慢了脚步频频向梁家张望,“老寨”还在一个劲地催:“快点走快点走,小心狗来咬你”。还真巧:听到狗叫声老梁从家里出来了!看见我们这个阵势老梁明显地愣了一下,随即一面与我们打着招呼一面喝斥着狗。我们停下脚步,老张老李与老梁说着话:问他发现什么线索有什么情况没有?老梁连说带摇头:没有没有。见老梁没有让我们到家“坐坐喝茶”的意思,我就说:“我们走,去做事”。老张像是刚想起来似的:“今天人多,我到老梁家驮把锹”,老李也说:“上次看到老梁家院子里好些北瓜秧,我去挖几颗带到山上去栽”。话音未落,他俩已到了梁家大门前,我说:“搞些么事,快点快点”。老梁反应过来,也顾不得和我们打招呼连忙转身赶去,嘴里说着:“吔---吔---吔---搞么事呢,搞么事呢?”。其实这就是我的设想:不管发生怎样的情况,老张和老李都要找这个借口到他家后院去看一看。
我一面听护林员说着闲话一面留意着梁家的动静。过了10来分钟 ,听到后院传来老梁夫妻俩与老张老李的争吵声 。一看有门 !我对 “老寨”说 :“搞些么鬼,你去看看”,“老寨”就扛着老张丢给他的锹一面走一面说:“我也去挖点北瓜秧栽栽”。“老寨”进去后一开始争吵声更大了,几分钟后就慢慢平静下来,只见“老寨”站在梁家大门里喊:“石队长...石队长...你们快点来,我找到了大杉树”。虽说“老寨”有些夸功的意思,但这个声音实在太好听了,我心想:总算找到了!看还在说话的护林员莫名其妙的样子,我说:“把家什都带上去挖树”。
我走在前面,呵呵啦啦一班人来到了梁家后院。此时院中的小路上站着五个人,通过观察:梁家只有老夫妻俩在家。来到他们近前:老张老李看着我一个劲地笑;“老寨”大破嗓子说着“这还得了,这么大的胆”“还真是一百零一回的事,把树埋在地下”;老梁夫妻俩也不看人嘴里喃喃着“你们这是做么事...你们这是做么事...”。
我也不说话 ,观察着现场:只见我上次看到的两条间作带的平墒部分有的盖着稻草,有的稻草已掀在一旁,小路边的四个墒头有刚刚挖过的痕迹,可以看到埋着的杉树树皮。我故意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挖瓜禾秧怎么挖出树来了”?老张说:“我和老李进来挖瓜禾秧,看到这里盖着稻草,以为是育的菜秧瓜秧,我就掀开看看,看到里面什么也没有墒面还凹进去好深,感觉很奇怪就用锹戳了几下,发出咚咚的响声好像有硬东西,老梁夫妻俩过来不要我们动,说是抽槽下的肥料。后来‘老寨’来了一块挖了几下就挖出了树”。“老寨”插嘴说:“他夫妻俩还不要我们挖,我挖几下就挖出树来了”。我问老梁:“是林场的树吧?”老梁看看我,不做声,只是微微摇着头,似是否认又似是无可奈何的样子。他老婆在一旁还在重复着那句话“你们这是做么事...你们这是做么事...”。
(6)
我使了个眼色 ,大家便迅速行动起来,不一会稻草就全部掀开搬走了。再一看,在小路两边离后门的第二条和第三条间作带现出四个凹槽来:每个约2米宽4米长,槽面凹进去都有1尺左右,上面的绿豆苗大部分死了有的被掩在泥土中。我再望望院中,其它间作带变化不大绿豆苗长得好好的。这就是我要等待的效果:新填的松土被大雨冲淋必定下沉,这样就便于寻树挖树了!为了防止梁家可能转移树木,之前我每晚都安排护林员在洼口组到大洼山之间巡逻,也不与他们说破,只是要求他们每晚巡查的时间要不一样,都要惹得梁家狗叫,名为巡山实为使梁家不敢轻举妄动。
大家早就忍耐不住动起手来,挖的挖撬的撬,小毛更是兴奋得嫩脸通红干得可欢了。 看到院子里来了洼口组的一些人在一边看着一边窃窃私语,我便说:“大家都走吧,没什么好看的”,这些人就陆陆续续都走了。其实,他们也就是来捞捞消息,呆的时间长了,乡里乡亲人头肉脸的也给老梁难看不是?我看了老梁一眼向他家的方向努了一下嘴,老梁对着老婆说了一句“还不回家烧茶”,两人就跟着我回了家。
老梁把我让到房间里陪我坐下来,两人都不说话,我递给他一支烟两人抽了起来。过了一会,老梁“哎”了一声说:我就晓得打不脱你石队长的马虎眼,要犯法,都怪我家那些畜生。我说:现在事情发生了,你把情况先跟我说说,后面要做好家里人的工作,配合公安部门把事情处理好。老梁说:石队长你要帮我家说说好话。我说:配合得好,我一定说。渐渐地老梁情绪稳定下来了,在他断断续续的说话中,我初步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老梁女婿的家在另一个镇上,女婿的父亲是个木匠,在镇上开个铺子做寿方卖。过年的时候两个弟弟到姐夫家拜年,郎舅三人在席间讲到寿方如何值钱如何好卖,趁着酒兴商量好要到林场山上去偷大杉树来做寿方卖,认为这是一个来钱的好路子。一开始没敢让老梁知道,在正月初趁林场放假时三个人晚上出去干了一次。后来小毛去问过,老梁知道路远的人不敢来偷,也觉得儿子女婿有些可疑,在老梁的逼问下,他们几个就承认了。在儿子女婿的说服下本就是贪财之人的老梁心动了,也认为凭自家的便利条件,又是一家人,只要做得神秘不会出什么事。听小毛的意思场里还不知道,何不趁此机会多干几次。
他们爷儿四个每次都是后半夜上山打着电筒伐树,当场把树裁好,树梢树枝就丢弃在山上,连夜把树段子放在田地垅的一些深沟里盖上芭茅柴藏好。在如何把树运出去的问题上产生了分歧:儿子女婿要把树扛到洼口组用板车运出去;老梁认为那样风险太大,宁可费力从山上慢慢扛到公路上才保险,儿子女婿又不愿意,山上确实也没有现成的路。就这样转眼快要到清明节了,想到春耕春种的季节到了,人们也要上坟祭祖,野外活动的人多了肯定会发现那些树,把老梁一家人急坏了。到嘴的肥肉又舍不得丢掉,怎么办呢?
情急之下,老梁想到一个“好办法”:何不把树埋到院子里,以后慢慢找机会再运出去!还是“老麻雀”的主意高啊!全家人高兴得很,又在一起细细商量筹划了一番,决定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哈哈。
说干就干。通过预算,在去年冬季抽浅槽施肥的第二条和第三条行带的小路两边,一家人白天挖出了4个深达1米左右的槽沟,连夜把树扛回埋好。为了不留下痕迹,特意不从院墙后门而是舍近求远把树从大门扛进院子。为了掩饰,随后两天,一家人又把后院的间作带全面翻耕了一遍并种上了绿豆。看着绿豆一天天长起来,一家人感觉心里踏实了。
人算不如天算!岂知一场大雨把新填的松土冲淋出深深的凹槽,几乎是原形毕露了。一家人愁坏了:再加土掩盖,无异于“此地无银三百两”;想运出去,每晚又听到狗叫和人的说话声。真不知如何是好,只好用稻草盖一下,老梁夫妻俩更是不离家就怕有人上门来,这不,事情还是来了。老梁说: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树差不多搬完了,大家虽然累得够呛但很兴奋,“老寨”对我说:“树都能接得起来,一段也不少”。我点点头,对老梁说:“我们回场里去了”,老梁说:“石队长,我也跟你们一块去”,我说:“好”!
这正是: 依恃便利起盗心,自作聪明来欺人,天公不与梁君便,掘地三尺见赃证。
又作“忆秦娥---休贪物”以诫: 君能不,风高月黑休贪物。休贪物,食甘安寝,意无虚芴。 修怀善念心朝佛,莫存歹恶思行诎。思行诎,遁身藏影,地窝深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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