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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味宿松民歌《新嫁娘》(2)
石普水
有一首宿松民歌只有四句,我把她取名为《新嫁娘》。这首短小精悍的民歌,鲜明的刻画了人物现象,而且有一定的思想深度,我对它情有独钟。
斑鸠鸟,头对东,拜脱香火拜祖宗。别人家爷娘叫父母,我的爷娘叫家公。(第二首《新嫁娘》)别人家祖宗我烧香,别人家地下我扫光。
这首民歌的主人公是一个孩子气的新嫁娘。一个实实在在的新嫁娘,她在娘家已经拜脱了“香火”,已经到婆家拜了祖宗。旧时乡间民俗,姑娘出嫁,先要到娘家辞行拜祖宗——称之为“拜香火”,然后到了婆家要跟丈夫一起拜祖宗。这样,在封建社会她已经不是娘家的女儿,而已经是婆家人。封建社会早婚现象非常普遍,这位新嫁娘说不定只有十五、六岁,显然是小媳妇,稚气未脱,孩子气十足。眼前都是陌生人,她想家,想跟一个说话。她走出家门,看见了树上的斑鸠鸟。啊,“似曾相识燕归来”,娘家屋后树上斑鸠与眼前这只不是一模一样吗。莫非,这就是以前我天天看见的那只?
全诗歌的内容都是女主人公与斑鸠的对话。
亲爱的斑鸠鸟,你为什么头老是对着东方?莫非你娘家也在东方?你也像我一样,望眼欲穿,看看有没有娘家人来?告诉你,这是我的婆家,我已经拜脱了香火,不是娘家人了,拜了祖宗,是这家人了——她们说“祖公祖婆”了。以后我们会天天见面的。斑鸠鸟,我们以后天天说说话,好吗?
亲爱的斑鸠鸟,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昨天我还是爷娘的女儿,一眨眼功夫,我就成了这人生面不熟的人家的人了?最让人不理解的是,我与哥哥,本来是同胞兄妹。为什么他一直叫父母,我以后生孩子了,不能再叫父母了,却必须依照小孩的口气叫“家公”?(宿松方言,外公、外婆叫“家公”、“家婆”。)
“我的爷娘叫家公”这种习俗,宿松乡间至今一直流传,女人生小孩以后都依照小孩子口气叫人。比如说,我在妻屋里,四十年前嫂子叫我“妹婿”,后来叫我“姑爷”(姑父),现在她们都是奶奶了,又都叫我姑爷爷(姑祖父)。这民歌里,看出女人“三从四德”的影子,她们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丈夫死了才儿子。在封建社会里,女人是没有名字的。我的奶奶叫“石汪氏”,这就是她老人家的名字——丈夫姓石,娘家姓汪。所以民间有“女儿是人家人”,“女生外像,出家和尚”的说法,佐坝甚至有“七岁女儿旺婆家”的传说。故事发生在黄梅东关村附近。传说一家女孩儿六周岁时被父母许配给汪家的男孩,病死了。她的父亲用一把破絮包裹着放在篼子里,拗到山上去埋了。据说,女孩埋葬在一块风水宝地,后来,女孩婆家居然兴旺发达。(内容详见我的博客《七岁女儿旺婆家》。)
这首民歌,刻画了一个稚气未脱的新嫁娘形象。栩栩如生,令人叹为观止。她天真可爱,思维活跃,清新俏丽,令人疼,令人爱!
往更深的层面想,民歌还有深刻的思想意义。那就是对封建社会封建制度的质问。为什么只有男孩能够传宗接代,而女孩子为什么生下来就是别人家的人?这种男尊女卑思想有何依据?
最后必须说说为什么新嫁娘只对斑鸠说,而不对麻雀、喜鹊说。这是因为斑鸠不仅外形秀气,可爱,而且它还成天叫唤着“雨朵姑姑” 。而这“雨朵姑姑”,对于新嫁娘而言,那就是乡音,就是叫她,因此感觉亲切。所以她跟斑鸠说话。
这就是民歌的生命力所在。
喜欢这首短小精悍的宿松民歌!
司国庆收集的民歌后面还有两句,挺有意思的:“别人家祖宗我烧香,别人家地下我扫光。”新嫁娘在婆家烧祖宗香,户籍身份彻底改变了。而且,每天还要做事,清早起来把家里全部打扫干净。字里行间依然不脱孩子气,把婆家成为“别人家”。
(2014.12.7.)(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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