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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 手
石普水
晚饭后,牵着妻的手散步。
妻不爱运动。她一生辛勤劳作,坐下来休息是享受,运动对她意味着劳累。“生命在于运动。”拉着妻的手出来散步,忽然想起——“握着老婆的手,好像右手握左手” 。 太形象了! 哪个天才,写出这等绝妙的诗句?夫妻情同手足,亲密到如此这般,可谓是心心相印。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古往今来恐怕只有那个叫毛苹的女子写的诗能与这诗般配。
妻或许算手巧,年轻时做鞋描图绣花,一看就会。她天生是庄稼人,不喜欢规规矩矩坐在教室读书,宁肯牵牛满山跑。
妻是劳动人民的手,姑娘时就是结满老茧,现在更不柔软也不细嫩。我的手上还有老茧, “握着老婆的手,好像右手握左手” 。 表达准确, 用词恰如其分。
她操劳太多。田里地里,风风雨雨,日日夜夜,为生活奔波着;我们盖房子,种稻子,生孩子,终日忙碌着;争争吵吵,磕磕绊绊,为芝麻绿豆大的事纠缠着。我们一次次风雨牵手,一回回相濡以沫,一场场灯火阑珊,都在这无言与平淡中度过。日出日落,春夏秋冬,转眼相伴快40个年头了。皱纹从眼角爬上眉梢,沧桑布满了整张脸颊。没有红晕,没有白晰,实实在在一个黄脸老太婆。“记得当年骑竹马,转眼便是白头翁”。孩子大了,我们老了。到了该歇口气的时候。然而腰间盘突出、颈椎病、类风湿、骨关节炎、胃窦炎,各种疾病不请自来。其实,都是过度劳累透支了身体健康,现在算总帐来了。
来吧。既来之,则安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病有功夫药有钱。”妻一生节俭且不是个很随和的人。不是真的重病,她都会扛着——“等明天看看吧” ?实在捱不下去,疼得更厉害了她才肯治。我们南征北战,从县城到安庆,到合肥,到上海。在合肥,我牵着妻的手在绩溪路上走,1994年儿子在安徽大学读书。我与妻牵手漫步在林荫道上,用谁也听不懂的佐坝话旁若无人的闲聊着。在上海,我牵着妻的手在龙吴路上走,还是佐坝话无所顾忌的评说着街头的所见所闻。
我也是病人,而且是高血压、糖尿病病人。但我是爷们,男子汉在家必须顶天立地,我是妻的主心骨。我请不到药到病除的神仙,但我可用手传递爱心。“执子之手,与子偕老”。38年前身患重病的老岳母把她的小女儿交给了我,我们就是命运共同体,我要为她一生负责。
我其实不是一个称职的丈夫。心不灵,手不巧,嘴不油,舌不滑。大大咧咧,一无所长。做事不求精细,一如我粗制滥造的写博文,永远没有美文。做饭熟了就阿弥陀佛;做菜能吃无论咸淡。扫地只找脏的地方扫,妻说不如不扫。洗衣舍不得把忙杵高高举起,更不愿用刷子使劲刷。即便洗碗也要挨批评——我不愿用洗洁精,奶粉都有三聚青胺,谁说廉价的洗洁精里没有毒?挨批评我时戴上耳机,“虚心”接受批评。尽情地批评吧,尊敬的领导,在家我是您听话的好学生。
“握着小姑娘的手,好像回到十八九;握着情人的手,一股暖流上心头;握着小姨子的手,后悔当年握错手。” 那是小青年们的调侃,那是腐化堕落的表露。我,没有情人,也没有小姨子,我只是轻轻牵着妻的手,慢慢的散步。
妻身体不痛了。我心底默念阿弥陀佛。
牵着妻的手,我们散步。少年夫妻老来伴。早过了卿卿我我花前月下的年纪,即便是那该浪漫的年轻岁月,我与妻也是在锅碗瓢盆里、田边地头间,为了生活而奔波。而今,有时间了,权当弥补荒芜的岁月吧。
喜欢听《最浪漫的事》。那是世界上最美的情歌。那是神仙眷侣般的意境—— 背靠着背坐在地毯上 听听音乐聊聊愿望 你希望我越来越温柔 我希望你放我在心上 你说想送我个浪漫的梦想 谢谢我带你找到天堂 哪怕用一辈子才能完成 只要我讲你就记住不忘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 留到以后坐着摇椅慢慢聊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直到我们老得哪儿也去不了 你还依然把我当成手心里的宝
一首美妙的歌。我一遍又一遍默默地唱着,心陶醉了,眼睛湿了。 (2011.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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