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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年关将至。雪花纷纷扬扬下过不停,天空苍茫一片,地上也白了,混沌一色,好一个“大同世界”。人走在雪上沙沙作响。远处松林幽深莫测,大有电影里“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林海雪原的气派。雪地里静悄悄,猛然几声雁叫,声音苍劲有力,抬头望去,早不见踪影。这是他傲视风雪的欢歌!
二舅结束了“湖警”角色。白天同会计一块卖鱼,晚上值班。这天晚上会计回家陪老婆睡热被窝去了,养鱼场只剩下二舅一人。二舅早早吃过晚饭,大放忧心地伸直脚睡觉。
雪天的晚上特别长。二舅正熟睡中,忽然,隐约听到有人说话。似梦非梦,他竖起耳朵一听,忒熟悉,竞似鲜花的声音,轻轻的,细如蚊声:“三爷,咱们回去吧?这样对二哥不好。我怕!”“孬伢儿,二华耳朵不好,不会听到的。这池子里多少鱼鬼知道多少!平时我们屋里人不知偷去了多少?摊也摊到咱们两袋鱼!咱们就这一回!”二舅听得清清楚楚。有人用挺子挺鱼,水哗哗地响,鱼在网里跳。二舅悄悄地爬起来披上衣服从小窗望去,两个人在池子里挺鱼,两个人用袋装。挺鱼的人二舅也认识,“这”爷爷的俩儿子。
“怎么办?”二舅心里清楚。“鲜花和她三爷爷是死爱面子的人,不是万不得已不会来偷鱼的。‘年年过年年难年过’啊!”放他们一回吧,池子里多少鱼谁知道多少?
又一想,“不行!我就是看鱼的,让我看鱼是对我放心。每年场里给我360块钱,国家干部也只有这样的工资。人得凭良心,不凭良心那还是人吗?我可不能吃里爬外啊!”想到这里,二舅故意大声咳嗽。
“三爷,咱们回去吧?二哥醒了!咱不吃鱼不也过年吗?”是鲜花央求的声音。
“不行!既然来了,说什么也要搞两袋鱼回去!”“这”爷爷的声音。
“咳—咳咳—”里面二舅的声音更响了,那分明是告诉提醒外边人。
“三爷,咱们回去吧!”鲜花的声音带着哭腔。
“不!二聋子那个死孬尸要是出来我陪他一命拼了!咱四人怕他一人?”“这”爷爷发犟了。
里边平静下来了,外边人也停下来了。
“照捞!咱四人怕他一人,今后怎么做人!”“这”爷爷语气坚决!
“外边的老少爷们,徐二华求你们回去!就算可怜二华吧!我吃这一碗饭,‘端人家碗受人家管!’二华身不由己。” 二舅说话了。
屋里屋外都停了下来。
“求你们可怜二华!逼急了,二华真发起孬来,你们可能知道,二华什么都没有就是有一把孬力!真动起手来万一伤了人又伤和气,又失面子。二华光棍一条,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你们是有身份的人,丢不起面子!各位是明白人,这个理是不要二华讲的。”
二舅一番话声音不高,但有分量。外边沉默一会,便传来“扑通扑通”的声音,二舅看得明白,鱼全倒到池子里了。接着,咔嚓咔嚓的踏雪声由近及远。
望着雪地里身影渐渐远去,二舅僵立在地上一动不动。他没有一丝的庆幸,没有半分喜悦,而是万念俱灰的悲哀。外边风不大,但二舅觉得冷彻骨髓,全身发抖,无力移动脚步。好冷,心好冷,心好痛!想着,想着,二舅竟泪如泉涌。
第二天,二舅向会计买了两袋鱼。晚上,二舅先把一袋鱼放在“这”爷爷家门口,对着窗户说了一些赔理的话。然后来到鲜花家门口,语带哽咽,说:“亲娘,二华命苦,父母早年过世,您待我胜过亲生。二华没有姊妹,鲜花待我胜过胞妹。二华犯浑,得罪了亲娘和鲜花。二华无脸见你们!这袋鱼算我给您拜个早年!这存折上有985元钱,是我十几年的积蓄。一半算我对亲娘尽孝,亲娘有病尽管买药治;一半给鲜花作嫁妆,算二哥一点心意!二华要出门了,要出远门了。三年五载,混出个人样再回来见亲娘和鲜花。您们保重!”说着,从窗外塞进存折,大步流星地走了。
“二华!”亲娘声音带喘。
“二哥!”鲜花声音带哭。
待打开门时,人已消失在茫茫雪地里。
半夜时分,二舅路过自己的家门。他停了下来,望了望锁着多年的家。家门前光秃秃的司命树,没有一片树叶,褐色的枝条在寒风中沙沙地响,低沉地演奏着一首人听不懂的歌。二舅明白,那不是哀歌。
等着吧,司命树!(上部完)(待续)
(2010.1.30)(2010.9。21中秋)(2016.9.25.)
作者附言:《司命树》是我7年前在安庆教育博客写的系列文字,纯粹是写生活,写文革以前亲身经历的农村农民生活,真的不是什么小说。至于标注“小说”二字,为的是怕有人对号入座。
后来多次准备写中部,写二舅的中年生活,改革开放时期的生活。中年时期二舅应该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他应该经历什么样的生活?请朋友们指教!我在这里先谢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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