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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的雪下得也算是厚了,早上起来看见汽车顶上绒绒的一层,心情好是激动,这场雪等的太久。
被水泥地覆盖了的城市,雪融化的很快,雪水带着黑黑的油泥流进下水道,春天只能在远山的怀里隐约。不像农村天地,一场雪,只剩狗吠和鸡鸣,空旷而宁静,雪就那么宽广的覆盖着,很干净的孵化着春天。
午后,快递员打来电话说楼下有快递,今天下雪,邮件送到了楼下,不常于往日的小小行动,却令人格外暖心。拆开邮件,原来是给小儿买的拨浪鼓寄到,摇了摇,声音好灵,好响,不错不错,很精致。回家摇给小儿听,笑了。听着这声音,唤起好多美好的回忆。
那时能见到最多玩具的,就是货郎摇着牛皮拨浪鼓,挑着担子或骑着自行车吆喝的时候,往往骑自行车的要比挑担子的玩具多很多。那时候的玩具特别具有时代特色,像发条母鸡、青蛙等等,最牛的是发条直升飞机;还有塑料的牛皮筋弹射小手枪、小水枪,火炮枪,小木口琴;还有那种一拉一推一朵花就开的东东,不记得名字了。还有很多,都是八零后的记忆,当然,还有拨浪鼓。
八零后的童年不是富裕的,得到喜欢的玩具和食物通常是拿鸡蛋去换的,那时的一分钱就买一分货,一角钱就可以买到五颗水果糖。当然,鸡蛋也是我们的货币,一个鸡蛋可以换一个豆沙冰棍。除了鸡蛋,就是奶奶的头发。
奶奶有很多孙子孙女,也有很多外孙和外孙女,大家都喜欢待在她的跟前。孩子们童年最快乐的事就是吃和玩,奶奶做的凉面很香,炸的土豆片很香,糁饭炒菜很香,也总有很多能够满足我们小心思的法子。
每当拨浪鼓想起的时候,我们总会跑到大门外张望等候,货郎看见我们自然也就过来叫卖,拨浪鼓一个劲儿的摇,好似要吵嚷着叫来更多的孩子。也许,这就是那个年代最新鲜的事,奶奶总也好奇的和我们一起围观。
货郎放下担子,取下上面的包裹,打开一个木箱子,然后就是一层玻璃隔,下面有很多的玩具,他先是让我们看着,不打开,等着我们好奇劲儿憋足了,才慢慢悠悠的打开玻璃隔让我们见识物件的真面目。往往好东西都在下面,似乎是货郎故意埋的,又或许好东西才能压箱底。直到现在想起,都感觉到货郎的那个木箱好神奇,像是里面装进去了我的梦和整个童年。
等到我们都快要流哈拉的时候,货郎终于拿出了下面的火炮枪,女孩子们就“咦,没意思!”,我们几个男孩子就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好半天。“这个咋卖?”奶奶就是我们的救星。“头发换不?”
“换”
奶奶不知从哪里拿来了一团头发,实实地缠绕着,货郎拿在手里掂了掂,捏了捏,就把那只火炮枪给了我们。我们几个仍然围着他,当然了,还要那一圈圈的火炮儿呀。
“给你一个馍馍,把那个给我的这几个孙子。”以前总觉得货郎就是个奸商,火炮枪和火炮儿竟然分开来卖,后来,奶奶把馍馍递给货郎的时候,我们倒也觉得他挺可怜的,风餐露宿,异乡谋生。再后来,长大了,见识了很多事,看过了很多人,觉得那时候的人都很淳朴,很善良,人和人之间有恩情,很多事或物是可以用情义来取舍的,而如今,我们都在利益的涡流里翻滚,除了现实就是现实。
等我们拿着好东西一溜烟儿的抢着玩去,奶奶又领着几个孙女在那里挑拣着好看的头花和发卡,在奶奶那里,没有私心,没有男孙女孙。
后来我们摸着了奶奶藏头发的地儿,院子土墙的缝儿里。每当拨浪鼓想起的时候,我们就偷偷拿着奶奶攒的头发换玩具,但每次奶奶总能又拿出些给孙女们换花花绿绿的东西。那时候我也觉得奶奶的头发很神奇。
高中的时候,奶奶也上了年龄,一次她生病卧床,头发蓬松,看奶奶一脸倦容,我便问奶奶给她梳头可好,奶奶坐了起来,说:好!
奶奶白发少,但头发却稀疏了很多,看得见头皮。男儿手拙,其实几梳子来去,拔掉了奶奶的头发,她却说我梳头还好。看着梳子上缠绕的细黄枯发,想起儿时的那些顽皮事,这头发,我们的童年,老去的奶奶……
直到大学毕业,我也再没有给奶奶梳过头发,后来奶奶受伤,那段日子为奶奶护理,才发现,奶奶的头发已经稀疏可数,头发搭不住梳齿。那时觉得,童年所有的快乐里都长着一根根奶奶的头发。如今觉得,时间走得很快,来不及弥补就已经无法弥补了。
时间淹没了拨浪鼓,那欢快的声音在耳畔回响,却又像春雪渐消。奶奶的一切都只凝固成了一张旧照片,也许,些许地祭奠和文字是我内心仅剩的最庄严回忆了……
——写在奶奶三年祭
丁酉年正月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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