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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暑刚过三日,梅雨却已下了半月有余。这日晌午,云缝里偶尔投出了几缕阳光,可说不定还会落下三两点大雨滴,屋子里散发出霉气,人也确实闷得慌。邀上个知音同伴,去南义林场的库区观鹭捉鱼,岂也惬意!
我们来到了司王水库的大坝一端,放眼望去,啊!眼前的奇观一下子把我惊呆了……只见水库上游的滩涂上与大坝另一端的溢洪道口栖息着足有几千只白鹭、灰鹭。它们有的在戏水嬉闹;有的则成金鸡独立态,闭目养神;有的却在慢镜头地擦着水面低飞。看起来好像是悠闲自得,但忽而却能来个紧急俯冲,用它那尖而长的利嘴,快、准、狠的捕食鱼虾。滩涂的草地上,有几头散放着的水牛,正在美餐着那挂着雨珠的嫩草。有趣的是:这几条水牛的脊背上尽然均站着鹭鸟。只见那白鹭亭亭玉立在牛背上,宛如刚出浴的天仙玉女,其膏脂白嫩欲滴。其中有的歪头斜视,那长长的黄褐色的嘴,酷似牧童手中的横笛。有头牛的脊背上,还奇迹般地对站着两只鹭,一灰一白,它们时而点头刎颈;时而跳起呀叫。那缠绵悱恻之情,真是不言而喻。若是徐悲鸿先生在此,定能画出一幅精妙绝伦的鹭鸟戏牛图来。为了不打搅这些禽兽们的和谐安逸的情趣,不惊动它们来欢呼雀跃,我两猫着腰顺着大坝的下坡边看边行。到了溢洪道口,我们只得上坡伸头露面了。霎时,只听呼啦一声巨响,眼前银光冲天,远处水天一色。杜甫描绘的那“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的画面与此时此景相比,那简直有天地之差,霄壤之别了!我十分痛惜,忘带照相机,将这幅壮观的美景摄下,以飨后人。
我俩遗憾地走过了溢洪道,下了大坝的内坡,沿库边山路,走上了伸向库中间的一座山嘴,站立远眺:只见对面山梁上,山坳里那几千亩高大的杉木林顶上,奇迹般地栖立着成千上万只白鹭。它们不断地变换着姿态,不时地煽动着美如白玉的双翅,伴和着微风,在蒙蒙的细雨中摇荡。远远望去,宛如空中漂浮着一座巨大的万花齐放的大花园。那绮丽而又硕大的白色花瓣在十几米高的杉树梢上蠕动着,飘忽着。这雾中的花,这飞动的花,然而又是时大时小时张时合的花。这翡翠上镶嵌的白,这绿色环绕的水库,栖息着成千上万只白鹭,难道是王母瑶池的飘落吗?啊!这简直是神的造化,大自然的赐予,是天地交融的精灵!我痴了,我醉了 ,我仿佛来到了蓬莱仙境,骑白鹭梦游海市蜃楼…又确是飘下了山嘴,踏上了山涧边的野渡,蹚过了哗哗流水的库湾,展现在我们眼帘的即是那几千亩的高大的杉木林。
我俩拨开了丛杂的树枝、荆棘与野藤,向林木纵深艰难地行进。渐渐地一个个奇迹又出现了!只见林中越来越暗,呀呀、哇哇,万鸟和鸣,完全淹没了我俩对面的传话声。在它们那强大的声音压力下,我俩只得打手势或用面部表情来表达我们各自的心意了。地下,那枯枝败叶上竞铺上了厚厚的一层鸟蛋壳、鸟粪与鸟毛,间或还可略见一二只死鸟的尸骸。林中,随处可见雏鹭在树上地下跳动,在杉木的树桠上倒挂着荡秋千。抬头看,几乎每棵杉树上就有几个大的鹭窝,上面纷纷落下那些雏鸟的粪便。我正呆看着,竟然有两只大灰鹭同时朝我的头上、脸上泼起粪便来,因猝不及防,害得我满脸一头脏,真可谓面盘狼藉了。“这些淘气鬼,竟然欺侮我,我要报复!”我嘀咕着,抱起一棵精细的小杉树使劲地摇,只见上面掉下了两只比鸡蛋小许的鸟蛋与一只刚能展翅的小灰鹭(据同伴说,那两只是亡蛋)。它急切地扑动着稚嫩的翅膀想逃,可是这林中层树枝太密,宛如一把张开的大网,它一下子无法也无力撺高,被我轻而易举地抓住了。我说:“这下看你的爸妈怎么来救你?”我仔细地看它:两只灰褐色的园眼睛,露出了乞怜的光。它的嘴直而长,约有四寸多,腿有四爪,锋利如勾,足有七八寸长,头颈伸直也有七八寸,加上嘴就有一尺多长了。翅膀展开,两边直径着实有二尺多长了!怪不得,古人用它的羽毛做扇子呢!拉直它的头和腿,加上双翅,然后以它的脊背中心为圆心划弧的话,那它就是一个直径为二尺多的奇鸟了!为了闪躲鸟便的袭击,我折断一根葱绿的杉树枝,遮在头上,权当保护伞。同时示意同伴也照此去做,但见同伴的手上竟然也抓住两只小白鹭,正伸头猫腰不顾一切地钻到我跟前,挤眉弄眼示意我出去。这时,我定睛看了一下他的面部、头上,他也看了我一眼,二人不约而同的大笑着向林外钻去。好不容易钻到一条林间小道上,才见一线光明。二人对目相视,更是哭笑不得,他变成了花脸,我也成了舞台上的小丑。二人的白衬衫早已变成了黄绿白相间的花衬衫了。手上脸部竞还滁了几道红杠杠,煞是滑稽可笑。
我俩用山草将那倒霉的三只小鹭拴起来,去附近的小溪里洗净了脸上、头上那极腥臭的鸟粪。回来后,我们不顾地湿裤脏,一屁股坐在草丛上,感叹地说:“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今天我才知道,这鹭的泼辣、鹭的可爱。同伴说:“今天鹭鸟拉了我们一身屎,这能怪它们吗?它们在啄食害虫、便沃大地、滋养生灵、美化环境,何罪之有?可我们倒好,非但不去保护它,创造条件让其更快地繁衍昌盛,反而偏要去干扰它们的生活,甚至像今天我两这样,竞要掀翻它们的老窝,活捉它们的子孙。它们无力反抗,只是在你的头上拉几滴屎,表示抗议,就不容许吗?如果连这一点小小的反抗倒不容许的话,那真是太不公平了。”我说:“你自然这样同情它们,那你为什么还活捉它两只小鹭呢?”他说:“我的老夫子啊!这你就全不知道了!这两只小鹭是被风刮掉下来的,我如果不把它们送到树梢上去的话,它们很有可能就作了蛇、野猪或狼的美味了,我们这里横竖有几千亩杉木林,且山洼里有三四座大水库,不但水鸟喜欢在此栖息觅食,狼、野猪、蛇等凶猛的野兽也同时生活在这里,它们平时无法吃到树尖上的鹭鸟,碰到刮风下雨,就藏在树根下守株待兔了。等到雏鸟或鸟蛋刮掉下来,就能美餐一顿。听看山的老人说:这里的蛇可大可奇了!有一次林场的两头几十斤重的小猪竟然被一只大蛇吞食掉了。奇怪的还是那竹叶青蛇、两头蛇,它们可真有绝代奇功了,能上树,直捣黄龙府。吃了鸟蛋与雏鸟不算,还想睡在鸟巢里等吃鹭鸟呢!这时那蛇可就倒霉了!两只老鹭常发疯地轮番用它们那锋利的长嘴啄得那凶狠的毒蛇肚破肠裂,直至吃尽了它的五脏六腑,才肯罢休解恨。其实这也是罪有应得啊!最可恨的还算是人,春末夏初,正是鹭鸟下蛋孵雏的季节,可却又是农人养鸭的季节。现在青蛙少了,同时政府还明令禁止捉。他们就夜晚偷着带上麻袋、手电筒、草帽、扛着长竹竿去这林中捣鹭鸟窝。他们的心真狠呢!将鸟蛋、小鹭,有时也捉到老鹭,祖孙三代一股脑儿装进麻袋背回去喂鸭了。”我跳起来,怒不可遏地说:“真有此事?这鹭鸟可也是国家明令保护的鸟类啊!岂能这样滥捕滥杀呢?这政府、环保部门怎么不管呢?”同伴说:“难啊!这人口素质的提高、环保法的贯彻,职能部门的管理与打击,不是你我三言两语、国家三天两日就能解决的。鹭与狼、蛇与人、鱼虫与鹭鸟却相争相斥。这林中有生死的争斗,林外的世界更是如此。人与人、人与自然环境均存在着矛盾,甚至是殊死的争夺。当然,这与各自的利害关系往往是紧密相连的。但总的来说,人、禽兽均生存在地球这个生物圈内,假如有朝一日,这个生物圈遭到严重破坏,失去平衡,那时,人、禽、兽均会遭到灭顶之灾。”
噢!我似乎有悟:这地球是属于整个生物世界的,人类不能自私,不能有我无他。整个生物圈她是要求万物和鸣,同生存共欢乐的。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环境的破坏,气候的反常,其它生物的泯灭,人类又将何去何从呢?那可能就是自取灭亡了!
我们站起来,给这三只小雏鹭松了绑,送它们上树梢。看那千亩杉木林,盛开着万朵白鹭花。其景确属奇观;其情喜中有忧,感慨万千。据林场的职工说:这成千上万只鹭群迁徙到这里也只有三五年,它们春来冬去,繁衍生灵。再有三五年或是放长一段时间,它们会不会还来这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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