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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午后,天阴阴的,窗外雨声滴答。我感觉自己像只疲软的长袜子,耷拉在墙角的椅子上。我处在低能量状态,我自己跟自己说。生活中的我,大部分时间是像只充足气的球,飞来飞去,给这个世界带去温暖和快乐!但也有那么些时候,就像此刻,现在,无来由的觉得自己像只瘪气的球,什么也不想去想,什么也不想去做。幸好,我还可以躲进我的小山村,躲进那些美好的记忆里,汲取力量。
那 一 扇 小 门 那实际是一扇竹门,中间全是竹片,只是在四周用木头框着。
那是我们家的小院门。小院子有一道矮矮的墙围着。墙是泥土砌成的。我犹记得当时砌墙的情景:两块夹板夹住,村里的劳力挑着一担担的泥倒进夹板里面,然后一起用很重很大的榔棰捶,等到进去的泥都压平压实了,再挑下一拨泥,再填平。就这样,一层又一层。墙砌好了,然后再按上门,就有一个独立的小院子了。
院子是有院子了,不过好像也和外面的世界隔开了。那扇小门便成了通往外面世界的唯一通道。
小小的我常常端一把小竹椅, 坐在大门口, 望着那扇小小的竹门。希望门“吱呀”一声打开,那犹如从外面吹来的一阵风,必定会带来欢喜和快乐的:或是邻家的大嫂提着旧衣裳让我妈妈补的, 她会大着嗓子和妈妈说起村庄里最近发生的新鲜事; 或是路过的或特意来走访的亲戚 ,那会使小小的家被一种暖融融的亲情拥抱;或是来叫我出去玩的小伙伴,我会和小伙伴手牵着 手, 一起奔向田野。
很多时候我坐在小竹椅上,心里悄悄地在等待, 可是往往等来的是一只拱着鼻子,探头探脑的小猪; 或者是一只昂着头, 若无其事的鹅。 它们本事都很大,总能轻轻地, 轻轻地推, 然后“吱呀” 一声把那扇竹门给推开了。
那一扇门把外面的世界隔开了,我总是在门内静静地,静静地等着,总是不大敢跨出那扇门,每每独自一个人跨出那扇门, 脚步总是涩涩的。
老弄堂 从家里走出来,沿着鹅卵石铺就的路走不了百来步,有一条深深长长的弄堂。那是邻居们劳作之余休息的地方。
老弄堂两边是高高的,灰砖砌成的斑驳的墙,中间是一条不宽也不窄的路。 路面是石板和鹅卵石交替着铺就的。
青石板铺沿墙铺着,像一条长凳。高度也正好像凳子,坐着舒服。
弄堂不宽,也不显窄,来来往往人走着,挑着箩筐或担子,都能顺顺畅畅地通过,丝毫不影响坐在青石板上聊天做事的人们。
大妈大婶们把家里的一堂事情做完了,就拿着手里的活计来到这里,坐在青石板上边干活边聊天。村里的大妈大婶们是一刻不也不会让自己闲下来的,总是有干不完的活。从清晨睁开眼睛到夜晚躺倒床上,一直不停地忙碌着,一分一秒钟也不舍得浪费的。
老弄堂在夏天是备受青睐的地方,稍晚点去,青石板上就满座了,没座位也没有关系,站着的,蹲着的,一样很舒服。
高高的墙把夏天的大太阳挡在外面,从弄堂口吹来的风,凉凉的,爽爽的,呆一会儿,就把身上的汗水,热气全收走了。
大人们聊着,手里干着活。孩子们则四处奔跑。
到墙角刮一种叫做“硝”的东西。白白的,贴在那斑驳得露出青砖的墙上,像是青砖发霉了长出的毛。小心翼翼地用一张白纸在下面接好,然后用一根树枝轻轻地刮,把那层白白的,毛绒绒的东西刮到纸上。包好,存放起来。据说存到一定的分量,就可以做火药!火药,那可是了不起的东西!
不过,我一次也没有做成火药。因为这次存放的,下次就再也找不到了。
弄堂里还有一种好玩的东西就是青苔。青苔很顽强!今天剥了,明天又长出来了。我们除了刮火药外,就是剥青苔。
剥青苔不需要像刮火药那样小心翼翼。直接扯一片下来,可以把它变成各种各样的菜肴。再在旁边叠一个灶头,有做母亲,有做父亲的,有做孩子的,一家子就开火做饭了,那可真要忙乎一阵子的,捡柴的捡柴,烧火的烧火,切菜的切菜……一切像真的一样。
玩累了,就走到自家母亲那边,母亲让出青石板,把脸贴在石板上,真凉快呀!睡着了。
暮归 当夕阳吻着西边的山峦,是暮归时分。
炊烟从家家户户的烟囱升起里,袅袅的。远远望去,整个村庄像笼了一层薄薄的轻纱。
男人们翻好最后一块地,或插好最后一排秧苗;在田埂上抖抖锄头上的泥,或在水沟里洗干净满是泥巴的腿,准备回家。
女人们则一边准备晚餐,一边扯着嗓子喊鸡啊,鸭啊,羊啊以及嬉闹的孩子们归家。
鸡啊,鸭啊,羊啊比较好喊,女主人一声呼叫,家禽们就知道有好吃的等待它们,呼啦一下全回来了。
唯有那嬉闹的孩子最难喊。他们躲在草垛后面,大树底下,装作没有听见,抓紧最后的时间玩一会儿,再玩一会儿。
那些大妈大婶们可没有这耐心,喊了一会儿见没有应答,便一边嘴里骂骂咧咧,一边出来捉拿:这小妮子,又到哪里撒野了;这小鬼头,又死到哪里去了。
机灵点的会趁这间隙赶紧跑回家;不机灵的往往会被逮个正着,被大妈大婶们拎着耳朵一路拖回家。
忙碌了一天,现在小村庄渐渐平息,白天的喧嚣也渐渐走远。
家禽们吃饱喝足以后,回到了笼子里。安安静静休息。
家家户户也关起了院子门。
餐桌上,点一盏油灯,一家人围坐在油灯旁,分享着美食,也分享着一天的见闻。
这时候若还没有归家的人儿,则要想念了。
夜行 小山村的生活,基本上应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节奏。
太阳落山,点起油灯,吃了晚饭,关好鸡舍,关好院门,就准备睡觉了。
可是,一年里头总有那么几天是需要夜行的,譬如拜年,譬如参加亲戚家的红白喜事。那样的时候,孩子们在一起疯玩,大人们则聚在一起,说很多话,喝很多酒,猜很多拳,不知不觉忘记了时间,就需要走夜路回家了。
夜的山村真是宁静啊!
月光如水,将我们眼前的路铺得白白的。四周的田野和山村都睡觉了,所以暗暗的,空荡荡的。
没有月亮的夜晚,则带一个手电筒,手电筒的光可以射到很远,似乎可以从这个村庄射到那个村庄,我有时会抢过手电筒,往天上照,看能不能把躲起来的月亮给找出来。
我们一家人在田野和村庄间穿行,我们行走在路上,脚步声、说话声也不知不觉轻了不少。但是即便如此,我们还是夜空下最大的喧嚣。
若是在夏季,则可以热闹些。热闹的主角是青蛙,他们鼓起腮帮,“呱呱呱”在田野里唱着。这边唱起,那边落下,或者一起齐声合唱。唱出一首美妙的一支田园交响曲。
青蛙们不知疲倦地唱着,陪伴着我们一路行走,直至回家,入眠。
若是在秋季,那演奏的主角就换成了蟋蟀,“唧唧——吱”“唧唧——吱”此起彼伏,蛐蛐的叫声不像青蛙那样大张旗鼓,肆无忌惮,而是从某个草丛,某个角落里发出,悄悄的,又有点哀婉的,合在一起像一首小夜曲!
而到了冬天,夜空下就更为安静了。只有在我们经过某个村庄时,偶尔传来几声狗吠,也许是我们的说话声和脚步声惊扰了它们。
夜空下行走,有星星或着没有星星,风总是轻轻的,微微的,像是声声问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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