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谁解酒中味（1）

宿松龙湖 · 发表于 2017-9-20 10:57

21谁解酒中味（1）

石普水

酒是玉液琼浆。

十多年前，屋里一个妹子出嫁，散席后桌上有两半瓶剩酒，看到旁边爱喝酒的叔叔，我做了个顺便人情。叔叔竟然老顽童般笑逐颜开地拿回家去。回来时发现地上还有一瓶刚开头的酒，我索性给他。叔叔满是皱褶的脸笑得比孩子还灿烂，说：“我就是为这个东西出世！”拿着酒，一路小跑着往家去。七十多岁的老人，那份率真，那份愉悦，挺让人感动。叔叔不久便故世，但他拿着酒时那份欢欣，凸显了酒的金光四射的魅力。而“我就是为了这个东西出世！”是他创作的唯一诗句。

屋里一个比我大几岁的鳏夫，无其他爱好，惟嗜酒。平时帮人干活回来，猪肝般的脸上脸红脖子粗，走路一阵风，两条腿不听使唤似的乱撞，而且独自不由自主地“哈哈”笑着。不用问就知道他喝酒了。我故意问：“的佬，喝酒了么？”“喝着。两碗！”“哈哈”，他又自己笑开了，两条腿乱撞着走远了。

“喝一世的酒丢一世的丑，吸一世的烟烧一世的手！”酒君子们如是总结。

我一位叔叔平时挺斯文的。但喝酒过量后便得意忘形。酒精发作脱下上衣拿在手上，小跑着，嘴里大喊大叫：“喂！牛猖疯呀！”小孩女人们吓得扭头便跑，他越发得意，望见女人索性把裤衩儿也脱下，大声嚷着，人们以为是疯子。

更有两位老兄，在农村算是有头脸的人。平时文质彬彬的，但喝醉了酒后便痛哭流涕，旁边的人越多，哭得越伤心。有一次在学校喝酒，他开始不喝，但架不住人们你一杯他一杯，酒桌上气氛活跃了，他终于喝多了，放下酒杯又哭娘，又哭好儿，又哭自己苦命，像女人哭丧又像哭嫁似的哭得有板有眼。有人用录音机录下来。待到他清醒后放给他听，他羞得要砸录音机。以后两年喝酒挺留心，没有亲戚朋友不敢放量喝酒。一次他带徒弟请师傅喝酒，专门请朋友作陪，千叮咛万嘱咐，待他喝酒兴奋时，一定要拉他下席。“我主动陪人喝酒不停时便是要出事，你一定要拉我下席！”他说。

家乡远近闻名的一位嗜酒如命的君子，人称“酒海”。合作社里酒缸柜台上打酒端子下一个接酒的碗，里边常有一点酒，十之八九都是他喝的。“酒海”高高地端起碗，嘴张得大大的，酒一条线慢慢倒进嘴里，满满一大口，舍不得一下吞进肚子，望着四周的人，眼眯成一条缝，一点一点享受着红芋角酒的独特芳香，慢慢随唾沫咽进肚里。那种美妙的境界至今找不出第二个。年轻时一家办喜事，他一人筛酒，每人敬十盅，曰“十全十美”，“一百盅”让他名声大震。他喝酒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杯底朝天，倒不出半点酒，他发明新词叫“龙搅”，又叫“狗舔”。十几年前有一次他侄子请我们教师吃饭，喝酒接近尾声，饭都盛上桌了。老人家慈眉善目，笑眯眯地出现了：“我来敬你们老师几杯！”“老人家，我们都不能再喝了。”

“你们端一下盅子，不喝，我把你们一个个灌醉！”

喝，好大口气！不由分说，他也不要筷子，不吃菜。每人敬一杯，我们每人也真的只端一下盅子，然后回敬他一杯，他又敬我们。他喝酒虽没当年喝酒柜碗里剩酒一条线的精彩，但雄风犹在。桌上没喝的盅子里的酒，老人又笑眯眯地一仰脖子喝干。速战速决，我们吃完饭，老人却睡在地上鼾声如雷。

酒是穿肠毒药。

（2010.3.14）（1238）（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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