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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道士不成文 石普水 “医生无别字，道士不成文”这话是一个道士亲口对我说的。 我母亲去世时，请道士去“管灯”。道士一手敲锣，一手打鼓，节奏整齐，嘴里有板有眼的诵唱经文：“人生七十古来稀，未有生来死未知；不信但看天边月，怎好团圆又落西——”，很有点抒情诗的味道。我跪在下面俯首帖耳恭听，有些却半通半不通。这位道士是民间艺术全才，吹、拉、弹、唱，无所不通；笛子、胡琴、箫管、喇叭，无所不会。他是我大哥的学生，我的学兄，见我这小有名气的中学语文教师在下面虔诚地听，休息时说了一句：“‘医生无别字，道士不成文。’这经文都是前传后教，我学着唱的。你不必当真！” 其实我真的没很在意。 几年后，有人问我：“江南安徽省宿松县恭化下乡吴城里杨格东保宋家村社，这样说对么？” 当时我认为对。现在看来可能三处有误。 其一，“江南安徽省”不对。“江南省”是宿松县最早的“省”，与“安徽省”是并列而不是归属。宿松县是隋文帝开皇十八年（598年）定名的。这里虞夏、商为扬州地；周为舒国，后并入皖国；春秋先属吴，后归越；战国周显王三十五年（公元前334年）属楚；秦属扬州九江郡；西汉初期为皖县地，属淮南王国（九江郡易名）；汉属扬州庐江郡。洪武六年（1373年）属南直隶安庆府、属江南行省安庆府，属中书省安庆府；清顺治二年（1645年）属江南省安庆府宿松县，康熙六年（1667年）属安徽省安庆府。 最早设置“安徽省”在康熙六年（1667年），这之前属江南省安庆府。 其二，“恭化下乡”是明朝时的宿松区划，“明设恭化上乡、恭化下乡，让清上乡、让清下乡，仪凤上乡、仪凤下乡”；当时属江南行省安庆府，不是“安徽省”。既然是“恭化下乡”一定是明朝，只能说“江南行省安庆府宿松县恭化下乡”。 其三，“吴城里杨格东保宋家村社”。宿松“清初裁6乡为东、南、西、北4乡，乡下设里。全县4乡20里”。吴城里包括：龙湖庄、洪家庄、孟家庄、佘家庄。南乡：长安2保，排山2保，巢林3保，紫荆1保，筑墩1保，义乡2保，龙湖2保，洪家1保，孟家2保，佘家2保，洿池2保，泾江2保，小孤5保。 至于“杨格东保宋家村社”，无从考证。查《佐坝乡志》“佐坝村古属洪家庄、龙湖庄；解放前是佐坝、罗谷保范围。” “村社”，旧时农村祭祀社神的日子或盛会；犹村落。 “恭化下乡”是明朝，从现在道士的穿着和宿松死人的装殓来看，都是明式的，看来清初的剃发易服没有改到死人头上。 这样看来，准确的说法似乎应该是“江南省安庆府宿松县恭化下乡罗谷保石屋村社”或“安徽省安庆府宿松县南乡龙湖庄罗谷保石家村社”。 道士是一门专业。长期以来一直是师徒口口相传，照本宣科，以讹传讹。或者，他们的专业术语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不懂也罢。“医生无别字，道士不成文”，姑妄言之，人且听之。谁为之考证？ 为什么道士们不与时俱进。据说是因为一段“经文”而起的。 “下五庄”有一姓氏死人却不用道士。 传说一家男主人死了，请道士在家“管灯”、“做七”。年轻媳妇在后堂痛哭：“真心呀，姊妹呀，你就这么狠心呀，丢下我靠哪个呀～”媳妇哭媳妇的丧，道士唱道士的经文，本来井水不犯河水互不相干。大约媳妇年纪轻又长得俊，道士也风流而颇有才气，因而临场发挥，随机应变，来了一句： “靠我啊～”——道士腔调拖得老长老长。 底下媳妇在伤心地哭灵，台上风流道士有嘴无心地“念经”，眼睛瞟着小媳妇。“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或者忘乎所以，不想桌上腊烛把“钱纸”烧着了，道士又随口来了一句—— “靠‘着’了啊～” 这家姑姑奔丧来了。大约姑姑年纪比较大，家庭富有，身体也肥胖，在那个年代肥胖本是富态福相。但道士看到像貌丑陋的胖姑，又临场发挥肆无忌惮地唱开了—— “今天去接姑，明天去接姑，一对耷耳奶，大脚翘屁股啊～” 道士正自呜得意，不想有人听出话外音。仔细一琢磨：不对！原来道士既轻薄居丧的媳妇，又辱骂有钱的姑姑！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乎，这家人在狠狠教训道士之余，郑重告诫族人： “全族从此不用道士！” 中国的道士创新因此而罢。后来皆因循守旧，照本宣科。 我曾经写了一篇《绩效工资、道士、50后》。某日夜里一个自称是太湖的道士给我打电话，操着太湖腔给我唱了两段经文，并要与我交流。我却无言以对。 道士不成文，这是道士的谦虚。细一想，真正成文的又有多少？我夸夸其谈的博客成文么？ （2012.7.8）（1691）（2017/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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