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油菜花开 ——回家(86) 石普水 3月21日,农历二月初十,我又来到轭头湾。正是春暖花开时节,我却无心欣赏眼前的美景,只是想再最后看一眼杨树林,哪个曾经给我无限美好精神享受的杨树林。 我在杨树林里的沙石路上默默地走着,用这种方式与杨树林做最后的告别。从今以后,龙湖边上再也没有杨树林了。想到这里,不禁想起苏轼的《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怎么了?我真的老了,如此多愁善感起来了。“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 杨树们一根根躺在冰凉的泥地里,不能动弹,或许在痛苦地呻吟着,只是我听不见而已。我也心痛,但又无可奈何。 几天前,学生给我留言: “校长,为何不打电话给林业局?对付这等人就要用行动进行干预!” “杨树林既然是抗洪的产物,就必定让其存在,不能好了伤疤忘了痛!下一个洪灾来临时,谁来为我们保护家园???校长,莫迟疑,赶紧向有关部门报告!” “退耕还林!” 说这话的是全国闻名的烈女!一身正气,誓死而归的烈女!让人全国人民肃然起敬的烈女! 这留言,字字恳切,句句千斤。她曾经是我的学生。当年我语重心长教她们政治,如今她感慨激昂地教育她的老师。“以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她用我教她们的知识提醒老师,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惭愧啊。我的确健忘,但还没健忘至此,还没有到老年痴呆程度。但是,老师我老了,未老先衰,高血压,糖尿病,不死的癌症。我没有旺盛的精力与伐树的人周旋。我敢断定,相关部门的人已经明的暗的知道了。如今社会有些人神通广大,手眼通天,他们说不定很多都是我的学生。为了生活,为了政绩,他们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我管得过来吗? 不看吧!去别处看看吧,退一步海阔天空。 阳春三月,田间地头到处都是油菜花开。金黄金黄的油菜花随风起伏,黄花下面是浓浓的绿色,黄中现绿,绿中见黄。黄的是面子,绿的是底子。四周青的山,绿的水,果然人在画中游,好一幅五彩缤纷的风景画。 油菜花真的很美。走近油菜地,悄悄地散发着并不很浓郁的花香,不用心是听不出香味来的。油菜花的四片花瓣并不很圆,整整齐齐对称地着开,舒展成一个方方正正的“田”字。中间几根小猫胡须似的花蕾,很像莲蓬中间的花蕾。花下结了小角,像一根细针,先开的有些夹角上隐隐约约出现了凹凹凸凸,俨然能看出油菜夹角的雏形。油菜花秩序井然,有条不紊。越往下的夹角越粗,越往上越细,最上面是含苞欲放的花骨朵。花正黄,叶正绿,杆正结实。大哥大姐已经开始成人了,弟弟妹妹还在娘肚子里静静地躺着。油菜是一个生命力极其旺盛的女人,正在尽可能地生儿育女。她青春勃发,潇洒,奔放,大度,焕发出生命的最大潜能。 重重叠叠的油菜花,给大地描绘出一幅鲜美的图画。然而,油菜花不仅仅给人精神享受,更重要的是,油菜花结籽儿,油菜籽榨油,这是人民生活必需的油菜籽。 记得,上世纪大集体时有一年生产队分菜籽油,每人分4两,最后还少了,每家又舀一勺子回来。这是一家人一年的食用油啊!至今还记得,炒菜时油壶边上淌出来的油渍,母亲用手指把油揩得干干净净,然后摸到头发上。母亲这一手肯定来自我外婆的言传身教,这是千百年来劳动人民艰苦朴素的传统,代代相传的劳动人民的优良传统!为了能够有一点菜籽油,我在大约一里路的一个荒坝上——两个队公共的荒坝上一锹锹切出几墒地来,用草烧粪,在里面栽油菜,居然收了20斤油菜籽!6斤菜籽油啊!谁能够分享我们的快乐! 两年后,我在大队办的“5.7”中学做民办教师。学校就在种子场,中午在种子场吃饭。没有油炒菜,煮饭的老头在油脚缸上面放一张表纸,表纸上面放一个瓢压着,慢慢的,慢慢的,第二天居然渗透出了一勺菜籽油。满头癞痢的老鳏夫邀功似地笑眯眯地拿给我们看,结结巴巴地说,“看!怪事!硬是压出一勺子菜籽油来了!”大家也喜出望外。那一餐,我们高高兴兴地吃着油脚压出的菜籽油炒辣椒,吃得津津有味。吃完后,不知谁说了一声,煮饭的徐老人炒辣椒时不知搔瘌痢头没有。刚才的兴高采烈,此刻却又像吞下一只活苍蝇。 理解为什么有人搞“地沟油”。 油菜花结油菜籽,油菜籽榨油,菜籽油炒辣椒。这就是生活。 (2013.3.25)(1623)a2017/1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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