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长夏江村事事幽 ——回家(92) 石普水 我不大懂诗,对杜甫《江村》却情有独钟:清江一曲抱村流,长夏江村事事幽。自去自来堂上燕,相亲相近水中鸥。老妻画纸为棋局,稚子敲针作钓钩。多病所须惟药物,微躯此外更何求。 这是杜甫在唐肃宗上元元年(760)写的一首诗。长夏,指夏季最后一个月份。《素问·六节藏象论》王冰次注云:“长夏者,六月也。土生于火,长在夏中,既长而旺,故云长夏也。”农历六月,转换成公历即为7月7日至8月6日。此时气候最为潮湿,乃因多阴雨而潮湿,空气中湿度大,大气压偏低,由脾所主。 从地理位置而言,我这里没有“清江”,自然不是“江村”,更没有“水中鸥”。虽然我的老妻也能“画纸为棋局”,几十年前我们也玩“鸡娘棋”“扯角棋”什么的,但时过境迁,如今老人们没什么事,早晨成群结队来佐坝“听广告”,笑眯眯的拿回去最廉价的袜子、脸盘、没有商标的膏药什么的。要么坐在路边优哉游哉闲聊打发时光。没有人“画纸为棋局”,老祖宗留下来几千年的游戏转眼之间就要失传了,成了非物质文化遗产。 “钓钩”倒是有的,但是玩钓钩的不是稚子而是“老妻”。稚子们到父母打工的城市去了,而且钓钩也与时俱进换成了“虾笼”。去年一只虾笼卖13元,今年20元,物价一日千里。妻对玩牌兴趣不大,她怕输钱;对钓虾却是兴致勃勃,乐此不倦。每天早晨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去塘里起笼,笼里往往是红红的呆头呆脑的小龙虾,黑褐色的老大傲慢的大龙虾,贵州驴子似的把两只大大的钳脚伸出来,活生生“黔之驴”。我望而生畏,真的有点怕,妻却见怪不怪,轻轻拿来,果然黔驴技穷,吓唬人罢了。但是有一天真的把妻夹着了,妻听收龙虾的女人说,不能拉,越拉越夹紧。隔行如隔山,实践出真知。 据说,餐桌上的龙虾几十块钱一斤,但是收龙虾的女人只给妻6块钱一斤,现在还只有五块。这就是现实,不赚钱她凭什么风里来雨里去收龙虾?我们家门口的池子里张了几条黄鳝,老大老大的,半斤一条,清炖着吃,味道并不鲜美,甚至有点泥土气味。卖吧,24块钱一斤。宰你没商量。卖不卖?不卖拉倒,他们生意忙呢。算了吧,我们不是做生意的料,话讲多了,倒落个斤斤计较的小气人。做人难,被人卖了,还得对人笑。开始收龙虾的是洪岭的女人,她嫌我们家不是大路上不方便,后来是佐坝小李,四川人,讲半生不熟的宿松话,倒是天天来,我们要了她的电话。 妻很敬业。一天两次,昨天早晨看见好多龙虾死了,我说可能时间长了憋死的,今天妻改为三次。张龙虾的饵料是家中小山芋,切碎炒得金黄金黄的,而且用的是自己家的香油炒,听起来香喷喷的。我不用地沟油,出家人不打诳语,童叟无欺,不唬弄龙虾。收龙虾的女人每天都记账,妻每回卖了笼虾也都记账,一笔一笔的。 “到哪口塘里张虾?”有时妻礼贤下士,主动征求我的意见。风水轮流转,终于轮到我拍板了!我郑重其事的当了回一把手,行使了当家作主的权利,一本正经地说:“轮流着来,一口塘里张几回。”这叫可持续发展!我当过政治教师,妻是不知道这些政治术语的。 “今夜炒么事菜?”妻晚上做饭时居然征求我的意见。这是她领导有方。我胃口好着呢,什么都吃。“换个口味吧?”红薯苗、苋菜、豆角、茄子、辣椒,还有小鱼——也是妻张的。这是名副其实的小鱼,新鲜,味道鲜,或者用香油煎。我什么都吃,时令青菜都喜欢,当然换换胃口最好。人的生理器官比计算机还灵敏着呢,它不以人的主观好恶所转移,身体缺什么嘴就喜欢什么,身体需要什么嘴就喜欢什么。新陈代谢,什么都有厌的时候,如同禾苗喜欢雨水,但是长时间大雨,它又讨厌雨水。 偶尔,妻也打麻将。但是最近大都是在家看电视,看宿松台的黄梅戏。老实说,宿松台那些俗不可耐的黄梅戏毫无艺术可言,主要是做广告。但是妻看得津津有味。她逢赌必输,输得没有自信,舍不得每天张龙虾辛辛苦苦的几块钱,让人笑眯眯的拿去,谢谢都没有一句。凭什么?她看电视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在转移注意力。而且,还不只是输赢钱的问题。俗话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愿赌凭输”。但是有人为了钱生出其它枝节,乡里乡亲的为了几个小钱伤了和气,招惹不必要的烦恼,那就太没意思了。 人不平不赌!人义值千金。妻跟龙虾玩。 我早晨照样散步,只是路程短了一些。脚后跟疼,检查说是“骨刺”,医生说运动不能过量。上午我在学校写博客,这个月几乎都在写 “命题作文”——“宿松新中国成立以来文史资料”,县政协文史副主任亲自打电话,盛情难却,写了六篇。天气热,写博客的积极性也不很高。妻的胃似乎好一点,咽喉炎也好一点,但是类风湿发作时手脚都疼痛。晚上,我用一种叫“黑骨藤”的中药浸酒,在疼痛的地方慢慢煞有介事的推拿、揉揉。“痛则不通,通则不痛。”风湿,即内风外湿。经络不通,外湿浸润。我帮她推推,活动活动。“多病所须惟药物,微躯此外更何求。”是药三分毒,不疼痛就谢天谢地谁承望病能痊愈呢? 啰嗦半天,忘了告诉您一件大事,妻卖笼虾现在已突破了200元大关。 ——为妻祝福吧。 (2013.6.23)(1986)2017/1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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