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人死人埋——回家(200) 石普水 细姐姐是4月16日晚上10点半钟去世的。 那天晚上大约10多,我打开大门时发现那里灯火通明。而且还听到有女人的哭声。我小声对妻说,是不是细姐姐去世了。妻说,没有听见放炮,应该不是。——家乡风俗,人死了是应该放炮的。 天有不测风云。上午11点多钟,突然狂风怒吼,紧接着暴雨倾盆,风夹着雨把家里门窗刮得到处乱响。我正坐在床上看书,慌忙爬起来关门。但是,应该关上的门窗还没有全部关上,身后厨房门哐当一声关上了。这是一个比我还要老朽的老锁,现在已经淘汰了。人站在门外边能用钥匙打开,但是在里面再怎么用力扭动,它却岿然不动。正月里我们夫妻俩领教过一次,结果劳累半天还是打电话让屋里一个后生来开的。现在手机也在外面。我不甘心,一次,两次,三次扭动锁,试图出现奇迹。劳而无功。我老老实实地走上二楼,站在门窗口,喊妻,希望她在屋背后人家玩。但是喊声被呼啸的狂风刮得无影无踪。 我知道这是徒劳的。老老实实地在楼上拿起一本书,没有眼镜,稀里糊涂看不清楚上面的字。风还在怒吼,觉得有些冷,在楼上随便拿一件衣服穿上。躺下,睡不着,心里有点烦。 等吧。听天由命。我坐在楼梯口,望着外面。狂风呼啸,满世界都是呼呼的风响,高高的水杉刮得像喝醉酒似的乱摆。哐当一声,一棵树从中倒下。暴雨如注,院子里水氹里大大的水花,溅起老高老高。 妻的手机报时,12点钟了。风渐渐小了。不久,终于平静了下来。望眼欲穿中妻终于回家了! 下午散步看见白门楼路上两棵栗树都从中倒了,屋里的一棵椿树甚至连根拔起。真的是大风,少有的大风。 一场并不触目惊心的暴风雨。 第二天早晨起来散步,有意走到大路边,朝这家人门口望,看见那家门口有人,走去一看,真的是老人登仙了,已经安安静静地躺着冰棺材里了。 人死如灯灭。如蚂蚁一般。闭上眼睛,停止了呼吸,静悄悄地躺在那里,任人摆布。人死不过头一扭,身子一沉,立即就变成了鬼。那种极力挣扎着,艰难地对旁边的人千般叮咛,万种嘱咐,那是电视里的特写镜头,是为了制造扣人心弦的紧张气氛。或者,说出一些让人永远铭记在心的话语,那是小说家和剧作家的写作技巧,为了塑造独出心裁的典型形象。 芸芸众生,普通黎民百姓,都不过是闭上眼睛,头一扭,身子一沉,心到神知,旁边养老送终的儿子孙子都知道那就是“死”! 刚才还是亮堂堂的,转眼漆黑一片。 人生各有千秋。死后的形式却是千篇一律——女人们开始呼天抢地哭——“我的好娘!”男人们也有人哭着,手忙脚乱地喊人,叫人搁铺,叫人给亡人洗澡,穿寿衣,然后“进材”——现在是冰棺材! 孝子则跪在前面烧纸。 给亡人洗澡穿寿衣的是屋里一个姓虞的女人干的,这个65岁的女人,丈夫死了20年来了吧,如今她已经有了曾孙子,做“婆婆”了,吸烟,喝酒,身体特别健康,而且胆量特别大。“进材”是 “大老儿”,今年74岁,屋里最大年龄的男人。 “大老儿”去汪柏树服侍一个癌症病人,半个月时间,3000块钱工资,每天还有酒喝。那个癌症病人也是那天去世的,他刚刚回家。陪他进材的是隔壁欧屋一个老男人,也是74岁。以前生产队会计,现在整天在家不出门,陪同患癌症的妻子。 这一幕都是后来知道的。 (2006.4.18)2017/1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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