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人死人埋——回家(201) 石普水 头一天,妻跟屋里人去看细姐姐,她居然还能说话。妻说,有可能这几天就要死,人抬不起头。下午,屋里人都在议论。或者有先见之明,徐家人居然在傍晚把她从小屋里连同被褥一起抬到大儿子家里,晚上却真的死了。 人死如灯灭。 活着的人却要紧张地忙丧事。 死的那天夜里,徐家人说一直忙活到4点多钟才睡觉。第一时间给远在天涯海角的儿子、侄子、女婿打电话。他们归心似箭。连夜从海南出发,以140马的速度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四个侄子、五个外甥、两个内侄,也都从四面八方赶回家奔丧。 亡人在停放着的冰棺放在灵堂正中。那是头天晚上的劳动成果。 冰棺旁边是地仙先生查日子。 细姐姐死的那天是“重丧”日,第二天是“重复”日,地仙说都不能有响动——不能放炮,也不能放音乐。所以头天夜里没有放炮。 地仙是本村人,小时候仅仅读了几年书,但是无字书却读得相当好。他是一个极有心计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居然把老人的出生年月都记录在他的本子上!地仙先生伶牙俐齿,他叫自己“高shumiao” ,吹嘘说几年前骑摩托车被交警捉住,问他叫什么,他说叫 “高shumiao” ,警察竟然写不来这个名字。他就这么装疯卖傻,跟警察软磨硬泡,结果交警放了他。我们家乡方言倒是真的有“shumiao”这个词,形容那些性格圆滑,善于见风使舵,行为捉摸不定的人。—— 是否写作“沭渺”?我不敢确定,也没有向他请教。 地仙“shumiao”终于选定“三月十五日(4月21日)”出殡。 日子似乎是太紧迫了一点,但那是良辰吉日,似乎别无选择。 第二天。本家的几个人上午都去各位亲戚家“把信”。 我们在家的几位男人开始搭棚。搭棚不难。细姐姐弟弟说他在县城帮人搭棚,一个工150块钱。买来八米宽的花薄膜,100多块钱。用车到村林场拉来10根竹子不用花钱雇。把竹子用铁丝扭紧,然后把花薄膜盖上,大功告成。女人们则紧锣密鼓“扪鞋”——在孝子、孝孙,包括所有戴孝的小辈们都扪鞋。“裁头肩”——孝衣是裁缝们的事,家里必须准备头肩,孝子一丈二尺,媳妇六尺,其余的人都只有几尺——这就是所谓“披麻戴孝”。女人们裁头肩是有讲究的,辈分大小、关系亲疏都有区别。头肩布以前女人们留下做鞋,现在成了一次性的,谁都不用。虽然不是每一个人都懂得,但是必须按前传后教的老规矩办。如果有人钻牛角尖,那就引起不必要的矛盾。妻是一个有心人,做事留心,比较内行。 我做事大大咧咧,而且一直在学校,退休以前通常只是来烧香、吃饭。出殡那天也只是张张烟、打打锣鼓。前年屋里一个叔叔去世,我开始全程参加这些工作,不过也只是一个跑龙套的角色。 这次我其实可以不跑龙套的。在我们石屋,一般丧事基本上都是本姓人为主,其它杂姓只是帮忙,可以不天天上班。“细姐姐”的先夫姓徐,不是我们本家。但是我们是没有走动的亲戚,他儿子又是学校同事。因为这一层关系,孝子夫妻俩请我们夫妻去“帮忙”。 我其实喜欢有规律地按时吃饭。第三天没有什么大事,我已经煮好粥了,但是孝子夫妻还是来电话叫我去吃饭。盛情难却,于是我天天去“上班”。 量力而行。重在参与吧。 我想把老人死亡的消息通过网络发布出去,结果内容错漏百出,没有时间静下心来写。虽然只是一个跑龙套的,但是必须坚持在工作岗位上。没事时跟地仙、布置灵堂的先生说说话,跟“舅舅”亡人兄弟们说说话,吃饭跟他们一桌。 细姐姐两个兄弟都是木匠。大舅舅今年68岁,虽然满头白发,却红光满面,精神十足。他一天三餐酒,每餐一杯。养蜜蜂,卖蜂蜜,卖蜂王浆。儿子在外面装模板,每年5、60万元收入。今年几个月已经有20万块钱了,这次,姑姑去世,小老板专门回来。一个文质彬彬的斯斯文文的人。做事肯定认真负责。小舅舅,可能60刚刚出头,看上去比我年轻。也养蜜蜂,孙子在高中读书,他在陪读。喜欢打牌, “拖三”5块钱一个三子,赢了几百块钱。他说,做小老板的侄子每年春节“拖三”都要赢几万块钱。 聪明人。讲感情。大方。姑姑火化那天,路上“摆茶祭”,给出力的人一条中华香烟! (2016。4.22)(2017。1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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