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人死人埋——回家(202) 石普水 第四天上午烧香,下午起解,一天做两天的事。早晨5点钟我就起床,抓紧时间散一会儿步,但是走到白门楼就听见已经有人放炮烧香了。于是我急急忙忙赶回来“上班”——虽然不像学校签到,也没有人查班,完全靠自觉。但我不是“shumiao” ,老实百姓一个。况且上班也没有做什么大事,就是裁裁纸,打打锣。我只是一个打杂的,大事有徐家人做。 环境非常嘈杂。人来人往接连不断,耳朵里常常是炮声隆隆。我手上裁纸,转纸,嘴里还要跟人打招呼。 早晨烧香的有我们屋里人,附近两个隔壁屋里人,还有佐坝姓徐的人。一个屋里分几个不同姓氏烧香,我们屋里除了石姓,还有尹、徐、高三个杂姓,同一姓氏的还分不同房族烧香。烧香的还有孝子的一些朋友。一直到9点多钟,才开始吃煮早饭。我这不争气的肚子早就提抗议了。在家我平常吃饭是定时的,早晨8点钟左右,中午1点钟以前,晚上7点钟以前。现在这“大锅饭”迟迟不能吃,对我是一种无奈,一种折磨。更加无奈的是因为肚子饿了,吃饭时为填肚子而饥不择食,又担心下一餐不知什么时候能吃,又吃多了一点。每当这时候,我就想起我的一位本家爷爷,他老人家从来不到人家吃饭——他的生活永远很规律——我非常羡慕他的那种“饮食有节,起居有常”的生活方式 ——那是最好的“养生”!但是,我不能那么做。我别无选择,必须挨饿。——如果不这样,我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怪物。 中午是四面八方的亲戚朋友来烧香。 吃完中饭就是“起解”。什么时候开始起解的?不记得。文化大革命中死人不“起解”,我的奶奶1968年去世没有“起解”,母亲1990年去世时好像也没有这个节目。我上网查 “起解”,是这样解释的:本义是“提审”,送审录中的人犯上路。 阅历丰富的老年人说,人死后三天,每天傍晚孝子到村堂庙送香油。村堂老爷挑灯夜战,将死人一生吃了多少米谷粮食结算清楚,然后由村堂老爷送交阎王爷。老人们甚至说,人死的头两天晚上,庙里算盘拨打得响亮,附近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的。第三天,亲戚朋友、屋里乡邻一起将死人送到村堂庙,这就是“起解”。“起解”时,抬着一顶轿子,孝子托着一双鞋子。或许,这村堂庙是死人注册的地方,有点类似于现在派出所的功能。想来旧社会这些功能都是村部行使,不过现在村部都是高楼大厦,矮矮的村堂庙像鸡窝似的,周围全部都是枯萎的茅草,看上去有点瘆人。“起解”时,8个人的乐队,吹唢呐、吹喇叭、打大鼓,打铜锣,同时还有两个大铜锣,屋里5个人敲锣打鼓,我就是这打锣的角色。到了村堂庙,点燃轿子,鞋子,然后打锣,放炮,所有人都向村老爷拜年。然后回家。 第五天有两个节目。上午是四个道士做“收殓”。什么是“收殓”?“殓” (liàn) 从“歹”,表示与死亡有关,指给尸体穿衣下棺,也叫“入殓”。 “收殓”即表示收集整理死者遗骨或遗骸下葬。我们这里收殓,是四个道士做法事。道士都穿着法衣,有人敲锣,有人打鼓,有人敲木鱼,有人有板有眼地唱着经文,带孝子跪着,走着。整个过程大约两个小时时间。。道士都姓金,老大是我小学同学,老二是我学生,老三大约也是我的学生,还有一个也是我的学生,说我“老了”。他们最高学历是初中毕业生,文凭不高,但是道士职业含金量高。 下午开祭。两个领事,一个是地仙“shumiao” ,另一位是我以前的同事,也姓徐,当过兵,当过中学民办教师,教音乐,嗓子很好,人非常乐观。后来当村支部书记,后来开祭。徐老师表演能力很强,读祭文时绘声绘色,泣如如诉。孝子舅舅说他“文学很好”!不过“shumiao”说他“讣告”里面两处错误。一个“归山”应该是“归安”,还有一个“掩殓”也不妥。我不作评论。但是,他们开祭有一个明显失误:孝侄里忘了一个人!一个姓张的胞侄子没有写上去。细姐姐前夫婆婆前夫生的两个哥哥姓孟,后到徐家有两个兄弟。她徐家有两个三个侄子,后夫张师傅也有两个胞侄子,一个同时又是女婿。 这种关系非常复杂,我知道。但是我绝对不挑事——在农村这算是大是大非!脾气不好的人是要当场砸场子吵嘴打架的。 天早到晚一直下大雨。雨棚上乒乒乓乓,有时候雨水把薄膜压一个水氹,里面的人不得不用棍子顶让水流下来。 我依然是裁纸,打鼓。 “高shumiao” 喜欢卖弄,在花圈上把“邓”写成“鄭”——或者,他是为了炫耀自己的古文功夫深厚,结果弄巧成拙。 没事的时候,他喜欢跟我说话,有板有眼地数落着道士。他学着道士腔调念—— “今天是现饭,明天是现饭,后日还是现饭。呜何——呜何——” “鱼没迟,肉没熟,豆腐憋bie憋bie淡。呜何——呜何——” 他这些都有典故,时间、地点他都说得有鼻子有眼,真正有没有这回事,天知道。 后来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沭渺”说道士是满口胡言,因为道士工资比他高。四个道士 “做收殓”,实际工作时间每人3个小时;管灯两次,实际工作时间2小时,出殡那天早晨“做暖盘”,时间1小时,收费2800元。如果按照7个工作日,每个工作日工资400元。如果按照小时计算,那就相当相当高! 物不平则鸣。 “shumiao”只是做地仙,给人看日子,为孝子一家平安兴旺发达,他引经据典,费尽心机,没有功劳有苦劳。他如此煞费苦心看日子、看墓地,写祭文、开祭,连同另一个搭档,至少5个工作日,收费才1500元,平均一天才300元。(看日子400元)。这话他没有明说。 我说,道士有“印”,是专业人士。“shumiao”专门从电瓶车改装的小汽车上拿出一个旧破包,里面竟然有一个铜 “张天师印”! 含金量最低的是吹喇叭乐队,一天工资不到200元。 无语! (2016.4.25)2017/1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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