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165)——种芝麻 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 早晨打开门,看天,似乎没有下雨,但是水凼里小雨欢快地跳跃着,不大不小,不急不疾。刷牙,洗脸以后,小雨反而跳得更高,更密了。 不能出门,在家走了一会,没有兴趣。俗话说“芒种夏至边,走路要人牵。”这一段时间白天长,夜晚短,休息时间相对短,人容易疲劳。这一段时间气温不冷不热,各种各样的虫儿特别多。只要下雨,大大小小的蜗牛就会爬上屋前护脚坡,园子里青菜叶子上面也到处都是。蜈蚣层出不穷,前天洗衣服发现衣服里有一只死蜈蚣;今天妻炒菜甚至发现油壶嘴里竟然有一只蜈蚣。真正是无孔不入。我们宿松石氏一般不打蜈蚣的,我们一世祖葬在“蜈蚣山”。 梅雨时节农活相对比较多。 “梅里芝麻伏里黍”,按季节应该种芝麻了。我种芝麻有55年光荣的革命历史。三年自然灾害时期的一个下午,父亲赶着牛,我坐在耙上,兴高采烈,手舞足蹈。这叫“朗籽”——让芝麻种子进入地下。大人太重了,种子会被埋进很深的土里,只有小孩子最合适这项工作。 近年来常常丢三落四的,但是儿时记忆相当清晰。 那时种芝麻七手八脚。要事先耕地,然后再一次耕,耙细,再撒种,搭沟,“朗籽” 。 时过境迁。今天已经没有耕牛了,我们附近三个屋场,只有一头牛。如今种芝麻,各显神通。老农民传统种芝麻的不多。 现身说法。我早早地就打药——把空地上杂草打死。四月份第一次打草药,责任制时我打过无数次药,但是妻说还要第二次。果然,地里长毛蒿还是密密麻麻。这次药下得比第一次多。然而,三天前到地里一看,长毛蒿依然精神抖擞。啊,老革命遇到新问题。问熟人,说“除草剂”只能仅仅打草,到付长毛蒿还有一种专门的药。吃一堑,长一智。我骨子里对打除草剂是有抵触情绪的。我希望种一点绿色的环保的放心食品。我宁愿用锄头挖,我有的是大把大把的时间,而且还能锻炼身体,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雨过天晴。一块以前大集体时做稻场的地,下雨不久容易干,干了锄头挖都挖不到。趁着地里有潮,我先搭沟,然后用筢子扒,墒子上出现一条条痕迹,土块弄得细细的。第二天下午,我先撒肥,妻撒种。然后再一次用筢子扒地——相当于55年前“朗籽” 。最后打不生草的药。望着细细的芝麻地,一种成就感油然而生。 还有一块大一点的地,一块肥沃的好地,但是长着绿绿的长毛蒿。我打了两次药,还是有绿色长毛蒿。慢慢来,我没有放弃。挖地,把长毛蒿一棵不剩全部挖倒,眼见它们全部蔫蔫地倒在地上,我很高兴。但是,晚上下雨了。雨过天晴,我过去一看,它们根依然扎在土里。好顽强的植物啊,我不知道是称赞还是质问。推倒重来。我没有气馁,挥锄一下,两下,一墒,两墒。等到最后一墒,我有一点劳累,但还是一鼓作气挖完。 五月初五,端午。上午9点钟以后我把长毛蒿扒动,让太阳晒;也把土巴梳动;也让太阳晒。本来应该多让太阳晒,但是天气预报说明天有雨,时不我待啊。中午太阳很厉害。下午4点钟,我撒肥,然后梳土,妻撒种。然后把没有挖断根的长毛蒿挖断。“朗籽” 后打药——不长草的药。 打完药,太阳落山了,我如释重负。种芝麻工程胜利结束了!忙月结束了!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做么事?”熟人看见我做事都质疑我。他们可以这么说。尽管做庄稼只有劳累,没有快感。我天生农民命,喜欢做农活。 屋里一位老人病了,媳妇说她“累病的!一个下午打五桶药水!”听这话的口气,埋怨多于体谅。她不理解老人,做庄稼不赚钱,不要她做飞要做,不是自找苦吃么? 昨天大雨里,一位老人一手打着伞,一手挖沟。我说,“雨住了再挖不行吗?”“猪圈要倒!”她认为我不应该说。她的儿子肯定是不要那个猪圈的,但是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寝食不安。 昨天整整下了一天的雨,连中午都没有停止。我躺着看《散文》,一篇相当好的刊物,但是仅仅看了一篇,睡着了。下午还是看书,看《十月》,一篇相当好的小说,没有看完,又睡着了。起来,院子水凼里还是密密麻麻的小雨。在家里散步没意思。走出去,路上细雨蒙蒙。一家人家在打麻将,看了几局,也没有意思。我似乎明白老人们为什么做庄稼。我理解这两位老人。几十年形成的习惯不是说丢下就能够丢下的。无聊比劳累更加难受。 做庄稼对她们无疑是一种精神寄托。 (2015.6.21。五月初六)(草稿)(2018/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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