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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伶
文 / 六一
第一次看见小伶,我的眼瞳一片晕散。
天气本就很热,她穿着一件红红的真丝裙,大大的眼,微微上翘的唇,甜甜的坏坏的笑,让我全身冻结,如同刚刚出炉的热狗,忽地一下子掉进了冬的冰层。
一切那么似曾相识,我的心再次收缩、绞痛!
小伶是妹妹的同事。三年前的仿佛前世的因遇,我认识了宜城的燕。从此,我的生活变的一片瘫塌。我经常疯了般的飞赴宜城。我和燕相依着走遍宜城的大街小巷,嘻笑追逐着在江边看落日黄昏。
那时候,没有手机,单位上唯一的一部电话放在五楼过道的桌面上,每天来自异地的电话,象绑了炸弹的引信,令同事老李神经末梢爆血,继尔性功能紊乱。
我不得不用笔写信。
我与燕的爱如同溟溟宇宙中的两个火星对撞,轰轰烈烈、火花四溅,又如远古被深埋的两粒种子,相依着破土而出,而我与燕的可怜的父母,因为各自家庭的单丁独女及两地世俗差距,违心的将我们强拆,直至燕的离世!
我一直疯疯癫癫,终日将自己关在房中,我依旧继续难以自主的写信。我的信如一只只破茧的蝶,从松城飞到宜城,又从宜城飞回我的书桌。信笺上“查无此人!”四个蓝方字的戳印,如烙铁般侵烤着我,壁上门中镜里都是燕的哭,燕的笑,不停地将我绞痛的心反复烫伤。我的父母害怕断了香火,急的象热锅上的蚂蚁,终日以泪洗面,唯有我调皮的小妹对我充满自信。
那个夏夜,一抹夕阳依依告别了院中的楛榈,透过稀稀疏疏的树叶缝隙,斑斑驳驳的落在窗台上,又如精灵般地渐渐散去。那种难分难舍的情结,让我又想起了燕,燕家门前那棵孤独的楛榈。
我抱起久违了,被我按的岁月沧桑的吉他,那种如虫蚁般咬噬的失落,侵沉在心底,无法拂去。“献给爱丽丝!献给我的女神……!”
我的每一个音符,带着我对燕的亏,燕的歉和我如雨的丝丝苦痛,象一只只幻化的蝶,透过指尖,落在弦上。我似乎看见了燕,站在我面前,扑闪着大眼睛,长长的睫毛上依旧挂着珍珠般的泪,定定地、幽幽的揪我心肺的盯着我,那种似乎还在的甜蜜如时针般拨动着我的心瓣。
“真好,哎……!”
一声幽幽地叹息,打断了我的心符,我似乎听见窗外有人在喃喃自语,那么伤感,那么无奈!
我,终于忍不住打开房门,猛地将头伸出门外,我看见了小伶,穿着如火般红裙,依着小妹静静地站在窗前的小伶!
二,
我的猛然出现令小妹和小伶大吃一惊。小伶撇撇着小嘴,惊吓的翘翘微张着,那双能说话,似曾相识的大眼晴,忽闪忽闪地一脸神奇的凝睇着我,如同初雨后夏夜的两颗星星,那么遥远而又熟悉。被我怔怔望着的小伶忽然轻轻挣开小妹的手,如梦的眼神象从天际坠落的流星,静静地落在脚尖。
“太晚了,我回家了!”
“哥,我胃疼哈,还不替我送送伶姐?”
从小娇宠的小妹,正双手叉腰,象战阵上背上插满令旗的穆桂英,用不容置疑的口气,愤然指着我的鼻子命令道。
“哦!好、好!”
我很叛逆,而我娇宠的小妹,颐指气使的总令我头痛。我赶紧点头哈腰、身不由己、口不跟心的一溜烟追出院门,小伶害羞的望着我,象个小公主般一脸的幸福。
小伶忽而左,忽而右,红色高跟鞋的小脚象调皮的小孩左拐右弯的。我感觉我是电影里的敌特,害怕被正义勇敢的人民群众发现,若即若离的跟在身后。
走着走着,有些惶惶然,“咋还没到家?”
小伶淡淡的回,“快到了……”突的转过身,矜持地、探究的凝睇着我。
“喂!听你妹丸子讲,你总一个人关在房里,说你的吉他弹的好听,真的,真的……”小伶欲言又止。
我好奇又好笑的停下脚步,“真的么事?”
“真的好听死了!你每天关在房里不出去玩,难道,难道……?”
我忍不住再次焦急,狠狠望着她,“难道是个孬子?自闭?”
小伶别扭的转过头,深遂的小巷里,倒撞回一阵银铃般的笑,“真的,有点!”
“哎!沧海一声笑,红尘处处刀,老夫难得糊涂也!”
小伶吃了一惊,大大的眼掏心掏肺的如看怪兽般盯住我。
“小屁孩,才多大的年龄,这么老的心!喂,告诉你,凡事要想开朗,要向我学习!”
“向你学习?”几点如梦的雾露落在我的头上。
“学些啥啥的?”
“比如……,比如……”
小伶又害羞了,嘴角微微上翘,忽而霸气的盯看我,我好象看见一位女譬官,欲言又止的,讲解她的保卫人民群众的警匪故事。只是刚开始,就没了下文!
我的天生的纯洁童心,再次驱动着我,一把抓住小伶微微出汗的小手。
“比如么事?快讲,快点讲哒!求求你,好不?”
“比如,比如我,经常一个人在家,连个说话的人都冇得,其实也……,很开心!”
我又一次忍不住好奇,紧紧地问。
“你爸妈呢?你没有兄弟姐妹?”
小伶低下头,恨恨地甩开我的手,“我爸妈离婚了,只我一个女儿,我……”
我看见小伶眼眶红红的,大大的眼旁,一滴晶莹的泪如珍珠般慢慢掉在月光里。
一股恻隐之心从我脚底,爬上我的眉头。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是啵?他大爷的!”
我愤愤地对着摔了一地的月光,大声不平的朝着两旁房屋挟住的巷子大喊!两边房屋的灯受惊吓的齐涮涮亮了起来。
小伶吃吃地笑了,再次甩开我的手,“你真是个孬子,怪人!”
我有点好笑,双手张开,拦在巷口,“你不怕俺吃了你?”
“才不呢!丸子说你好人,啥都会,会炒菜,会唱歌,会写字,会……”
“还有呢?”我又一次找到了雄性的自尊,双手依旧拦在巷口,得意的追问。
“还有你的头,让开!”小伶忽地收住笑,大眼睛威严的不容置疑的盯着我,象一头发飙的母狮。
我的心一阵振颤,看着娇瞋的小伶,那么似曾相识,那么温馨而又无奈!
少女的矜持让小伶和我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月光忽而从云头钻进,忽而又如瀑布撒落地上,让我感觉高一脚,低一脚如踩在如霜般的棉花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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