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蒋国华 关扶信脱险记 骑骡尖脱险 骑骡尖是陈汉深山区蒋家山的一个自然村小屋场,山场面积广阔,苍松林密,崇山峻岭,沟壑纵横,羊肠小道。坐落在蒋家山脉东面,东于西源交界,北依扁担凹山脉是本村的烧香岭和曹家畈屋场,西望蒋家大屋,南同独山青天涧、杨家港相交。上世纪四十年代末,居住着三户人家,二十来人口。 少年时,经常听长者讲述蒋家山那些革命战争年代的故事,在认真开展红色教育的今天,记忆犹新。 1947年10月,刘邓大军挺进大别山,解放了宿松部分地区。11月在黄大口建立了中共宿松县委、民主政府、组建了武装队伍。12月底,中共宿松县委、县民主政府和宿松独立营迁驻蒋家山,开辟山区工作,领导宿松解放区发动群众,建立乡村政权和武装,组织贫农团、农会、妇女会,反霸、清特、土改、扩军、征税、筹粮棉,支援分区。 刘邓大军撤离大别山,转入外线作战后。1948年4月,宿松解放区情况就紧张了。国民党二十一师、七师、二十五师、四十八师在宿松、太湖、岳西反复扫荡,分头向鄂东皖西地区进行疯狂的残酷的屠杀,国民党“清剿”、“清乡”,“还乡团”回了解放区,连怀疑的石头都要砍三刀。加强乡保甲控制制度,用奔袭、偷袭等形式对解放区进攻。郑瑞庭的西北联防队和 “猎户队”(国民党地方武装),配合广西部队在陈汉山区追着中共县独立营打。为了保存革命力量,大部分干部实行转移去皖西一分区,留下部分干部坚持,县里只剩县长左达、张建华、李洪涛等。独立营教导员郭清泰带战士也留下了。二区干部就留下书记王振鹏、区长李培仁、关扶信、刘洪龄等,县委县府办公地点也随之转入“地下”,进入游击阶段。1948年8月5日,淡竹坪战斗失利后,宿松县、区干部和独立营,全部转移边区。在严重的白色恐怖情况下,蒋家山仅留下县府财粮员关扶信一人守候。斗争形势尖锐、激烈、残酷。国民党乡、保长活动更是猖獗,对群众实行“五户连坐”制度。国民党地方政权知道中共留下了一名姓关的干部,在蒋山、独山一带山区隐蔽下来,在群众中开展工作。国民党地方政权建立反动情报网,“还乡团”也纷纷回来,向我群众反攻倒算。不少人被迫“自新”了。敌、特、顽使尽伎俩,到处搜捕。他们到处扬言,要活捉关扶信。独山村长、蒋山村长蒋子兴,固然清楚自己随时有被捕的危险,但关扶信同志的安危更重要。他经常召集村、组干部秘密会议,研究对策,采取措施,绝对保证老关的安全。要求大家,不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把老关说出去。8月初,国民党二郎乡乡长罗年、隘口中心情报组组长吴二有、情报员虞和水、朱文,带着猎户队、清乡队,突然包围独山村,又一步一步缩小包围圈,严密搜捕关扶信和村、组干部。村长朱春顺和文书朱子健来不及转移隐蔽,终于落入敌人的魔网。罗年主持审讯,从下午至半夜,对朱春顺严刑拷打,扁担都打断了。朱春顺始终没有交出关扶信,没有供出他们的接头地点,咬紧牙关一句话:“你们就是打死我,我也不知道老关在哪里。”敌人对朱春顺、朱子健的审讯失败后,无法向上交差,又上山去捉拿。费尽心机,几天之后,又捉到了独山村贫议会会长(即贫农团团长)朱火元、贫议小组组长祝冬青。他们再次进行审讯。朱春顺以眼光警戒战友们,不得交代任何情况。敌人的威逼利诱、严刑摧残动摇不了他们的意志,狡猾欺诈改变不了他们的口供:“不知道,不知道老关在哪里。” 敌人黔驴技穷,只得把他们一同押交国民党县政府。8月17日,国民党县政府在县城把朱春顺、朱火元、朱子健、祝冬青四位忠诚于人民解放事业的乡村基层干部全部杀害。 为了避免敌人发现,关扶信每天天没亮就躲到山上去,天黑时才回到蒋家山乡亲们家里来。开始,白天乡亲们假装上山砍柴、放牛送一餐饭给他吃。后来,敌人天天来“清乡”,怕敌人发现,关扶信便叫乡亲们白天不要送饭,每天只是晚上回来吃一顿。这样东多躲西藏,石坎下、石洞里、从林中。吃一餐、没一餐,这样度日。他感觉身体一天比一天差,营养不良,还感染上了漆树皮肤病。他担心自己如果发生意外,就没有完成上级交给他的隐蔽守护中共县府财物和军需的任务。关扶信决定到当地一个有伪职人员蒋屏峰家去暂住一个时期。 蒋屏峰,蒋家山蒋湾屋人,曾担任过西北国民党联保主任,住在县城。1948年七月半,蒋屏峰回家过节,便同住在他家隐蔽的关扶信,推心置腹地交谈了一次话。意思是他姓蒋的,毕竟是国民党的人,家里住着一个中共地下干部,拿着国民党的奉录,替共产党办事,总不太合适,他那是对党国不忠的表现,要关扶信为他全家人性命着想,不能再住在他家了,必须离开他家,否则被当局知道,后果会怎样?关扶信思考着,也在蒋屏峰家住了整整有一个月,蒋屏峰也没告密他。关扶信不得不从蒋屏峰家离开。国民党清乡、清剿严密,乡保经常召开自首人员会议,搜集他隐藏的情报,极端白色恐怖。一天,关扶信从蒋屏峰家走出,进入屋后山林,林海茫茫,风声鹤唳,自己问自己,到哪里去呢?他不能牺牲,他责任重大,为中共宿松县委县府,守护着财物、军需。往哪里走呢?走着、想着,还是采取老办法:又只得白天在山上,晚上不得不回到骑骡尖“三兴”(蒋喜兴、蒋桂兴、蒋爱兴)家中,一住又是三个月。 1948年中秋节那天,在蒋屏峰家做长工的骑骡尖蒋喜兴,回家过中秋节,一路上考虑到关扶信,自七月半自蒋屏峰家出来后,每天才吃了一餐晚饭,又没啥油水。蒋喜兴路过金家屋杀猪卖肉的虞朝兴处,卖了点猪肉回家。刚到家,便叮嘱弟弟蒋桂兴,上山去把隐蔽在山上的关扶信,叫回家中,打算中午烧肉吃,改善一下生活,免得送上山冷了,无法加热。早饭后不一会,关扶信小心翼翼,避开人眼,偷偷地回到骑骡尖屋场,先进了蒋喜兴对面的蒋桂兴家中,刚喝了一碗茶功夫。不一会,蒋喜兴便出门四下张望,惦记着关扶信几时到家,翘首期望。不料,独山琵琶地一支“猎户队”,数人扛着枪从杨家港那边赶来骑骡尖屋场,过来的“猎户队”员,蒋喜兴大多认识,因蒋喜兴的夫人朱氏是独山琵琶地人。蒋喜兴见来了“猎户队”员,虽扛着枪,杀气腾腾,他脸不改色心不跳,不惊不慌,连忙上前忙着招呼:哟!孩他舅舅和贤侄们一早就过来了。忙迎进屋里,搬凳让坐,上茶奉烟,热情接待。叮嘱老伴朱氏,娘家贵客来了,起火烧饭,还有买了点肉,正好是中秋节,我来做几道菜(蒋喜兴善长做饭菜,这一带有名气),招待一下老弟和侄子们。这时,蒋桂兴、蒋玉枢、蒋爱心等兄弟也到蒋喜兴的家来,上前忙于端茶倒水招呼。“猎户队”中有的叫蒋喜兴为姐夫,有的叫姑爷,都说不在这里吃饭,也要回家同家人过节,但公事不得不办。领头的开口说话了:喜兴姐夫,我们听说“共匪”关扶信到了你们骑骡尖,是否来过屋里?不知你们见到没有,要是见到了,你们不能收留他,要向我们报告,向乡保报告,他是“共匪”,报告有奖赏。蒋喜兴连忙大声回答说,玉枢、桂兴、爱兴,你们见过屋里来生人吗?都说没有生人来过。蒋喜兴接着说,我们决不敢收留生人,更不敢收留“共匪”,我们知道收留会掉脑袋的。你们一百二十个放心,我们分得清的,你们放心放心!这些话都被蒋桂兴家后屋里的关扶兴听得一清二楚。关扶信在后屋里,拔出腰间的手榴弹,双手紧握,面向前屋,轻手轻脚,反背退向后屋后门,两眼紧盯前屋里,如果敌人进入后屋,他随时准备拉响手榴弹,投向敌人。正好后门没关掩,出得后门,进入阴沟,他身材高大,小心翼翼地爬上阴沟坝,一溜烟上山去了,从桐坞翻山去了上石步梯,顺利脱险。 “猎户队”员相互说,也是听说的,来时,上边也招呼过,消息不一定准,派我们来看看。既然姐夫说没见着,我们也当真。说完,起身离开,带领全体队员,将骑骡尖屋场前后巡视一遍,朝天开了几枪,告辞蒋喜兴姐夫、姑爷和骑骡尖屋场的人们,回独山琵琶地去了。李氏在一旁,捏一把汗,万一搜查家里怎么办?她不知,机警的关扶信已顺利离开了他家了。 送走“猎户队”,蒋喜兴夫妇,默不作声,在家里寻找关扶信,关扶信已无影无踪了。蒋喜兴明白了,刚才在他热情接待“猎户队”的同时,关扶信已俏然离开了。蒋喜兴站在门外目送“猎户队”下了杨家港后,望不到人影,回屋叮嘱朱氏,赶快烧火做饭,他去寻关扶信回来加餐。他翻山越岭到处暗号呼喊:牛——儿——咩——哦!这——边——没——有——野——兽啊! 这餐中饭,关扶信吃得特别香,平安度过了这个中秋节。 石步梯脱险 上图是现在的蒋家山石步梯 上世纪四十年代末,蒋家山石步梯只有一户人家。地处偏避,东临西源下石不梯,西连骑骡尖。 幼时记憶,印入脑海,一往情深,终身难忘。在我刚步入懂事的时候,也就是1964年。我15岁,去山上放牛,早上把牛赶上山,大半下午,再去寻找牛牵回家。这天牛跑很远了,沿着牛蹄印,寻到石步梯,牛吃了蒋有黄爷爷家田里的稻禾。只见老黄牛已经被拴在石步梯屋门前大树下,我害怕及了,只好硬着头皮去见蒋有黄爷爷,准备受责。但是老爷爷不仅没责怪,相反还和霭可亲,摸着我的头说,好孩子,你真勤快,还看牛。尤其是張奶奶,更是问长问短,留我吃饭。说现在日子好了,要记得共产党的恩情。她老人家说,四八年共产党工作队和县、区民主政府的人常来她家,关扶信、王振鹏书记、郝育贤科长,他们都是好人,有时还帮我家挑水、劈柴、扫地,还到田地间帮助我家干农活。边干活边宣传共产党的主张,是帮助穷人闹翻身的,打土豪,分田地,做到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房,让人人过上平等生话。由于当时是国民党天下,“清乡队”时时下乡清剿共产党的干部,中共县、区工作者不得不转移至“地下”。为了工作方便,关扶信隐姓埋名,改名叫张赶普,称是我娘家弟弟,家里穷经常来我这串串门的(含意共产党是普渡众生,救人民群众于水深火热之中)。一般情况下基本是住在猪头壳坞石洞里,由有黄爷爷送茶送水送饭,由于屋场偏僻,仅蒋有黄爷爷一家居住,基本上是安全的。 1948年中秋节后的一天,关扶信从蒋家大屋执行任务回来,刚进有黄爷爷屋,习惯性地脱下风衣,随手往床上一丢,取下腰间的两个手榴弹,放在椅子上,歇会脚。一碗茶,一袋烟工夫,从骑骡尖过来的“清乡队”尾隨而至。有黄爷爷在屋稻场上劈柴火,張奶奶在一边收捡有黄爷爷劈的柴,張奶奶放妥一码柴火,申腰抬头,远远望见山坳口,“猎户队”清乡来了。張奶奶立即向有黄爷爷使了个脸色,低声说,“野狗”来了,你不要乱开口说话,听我的安排。迅速进屋,把关推到后面客房,安排关扶信躺在床上用被条盖严。关扶信把手榴弹,紧握手中扣上环,万一敌人进来寻找,便拉开环同归于尽。張奶奶并把馬桶倒一部分在客房里的地上,臭味难闻。有黄爷爷知道他们“猎户”清乡队,是来清查共产党的干部,见过多次,他脸不改色,心不跳。见“猎户”清乡队,来到门口,连忙招呼,搬凳让坐,倒茶奉烟,延缓他们时间。这时“猎户”清乡队发问:有个人好像往你们这边来了,看见没有?有黄爷爷问几时的事?我在门口一下午劈柴没有看见呀,也没注意!是否是回西源下石步梯的过客。这时,張奶奶在屋里大声哭起来,边哭边喊,有黄——有黄——快来!我弟弟又上吐下泻了,怎么办呢?怕要抬到郎中那里去诊治!几个“猎户”清乡队员和有黄爷爷都来到堂屋里,張奶奶赶紧上前同他们说,这个房里是我娘家亲弟,叫张赶普,家里人多地少,很穷,经常到我这里走走,主要是来搞点田地里的土产品回家,充当粮食,我这里山场面积广阔,种点玉米,高粱,芝麻、绿豆、山芋。前几天来,大前天患病,前天郎中诊治说是患上霍乱,上吐下泻,还叮嘱我们要注意,最容易传染人的,人都快不行了。当“猎户”清乡队员走进堂屋时,就闻到臭味,个个捂住鼻子,其中有位,把头申进屋里四下瞧了一下,不敢进去。張奶奶又哀求着“猎户”清乡队说,你们行行好,把我弟弟帮忙抬到郎中那里去治治,我感谢你们大恩大德。“猎户”清乡队员见状,不敢上前,怕被传染了,只是再三叮嘱,看到有外地口音的人,或共产党的干部等人员必须报告,决不能收留。这时有黄爷爷赶紧接上说,我们决不收留那些人,如看到一定报告。“猎户”清乡队见情况不妙,两脚不沾地连忙走人,等到晚上天黑,关扶信才从有黄爷爷家移去石洞住,此后关扶信更加隐蔽了,多亏有黄爷爷和張奶奶的周旋和掩护这才又躲过一劫。 作者简介: 蒋国华,生于1949年,陈汉蒋家山曹家畈屋人。中共党员,原蒋家山医疗室医生。
2023.9.15.于蒋家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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