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相交,整理书房。两幅清峻超逸的书法条幅虽已虫蛀水浸,却依然墨香阵阵,灵韵飘飞。展帙相阅,落款何祥起的名字跃入眼帘,细细品读,如见其人,脑际间不禁对先生生发出深深的怀念。 知道先生是在我少年的时候,那时我尚在初中读书,因对书法有爱好,一日在邻家堂屋上看见一幅书写毛主席的诗词: “高路入云端,过了黄洋界…”中堂书法,引我注目,反复仰读,犹如初见大海,极目远眺,海韵天风,吹拂我年少的心灵,从那时起就知道有一个会写毛笔字的人叫何祥起,个子不高,其貌不扬,说起话来手势不断,双手叉在腰间,两袖挽起超过双肘。先生那时是胜天公社的书记,其人其事从那时起就在我心中留下了有形有声的记忆。 结识先生是我在许岭小学教书的日子,腊月的一天,张幸华校长请已经退休的先生为学校撰写春联,为了给喜爱书法的我有一个学习机会,校长命我为先生端墨牵纸,近距离学习先生的书法技艺,在做完学校的春联后,我恳请先生为我题留墨宝,先生问我所书内容,我稍作思索后,请求先生为我写“种石生云”四字作为座右铭,其时我刚出校门不久,教书养家糊口,对于职业和人生的思考,认为“种石生云”的意境适合我当时的境况。先生欣然提笔,四个飘逸飞扬的大字一气呵成。笔收印定之时,先生对我说,年轻人做事做人不可消沉,应有朝气和定力。寥寥数语,既点拨了我的思想,更鼓励了我的人生步履。自此,和先生就常有接触,并就书法诗词的学问常常登门请教,以先生为业师。 九十年代中期,我县文风蔚起,以区域地理位置为标志纷纷成立诗词楹联学会,许岭、下仓、程岭三乡镇古称东乡,是时以先生领衔,发起成立“宿松东乡诗词楹联学会”,在筹备的开始,这班如先生一样的离退休老同志东奔西走,奉求于三乡镇领导间,落实成立学会之需,其所呼所吁无有报酬,纯粹是对传统文化的爱好和薪火相传的责任所致。记得先生当时常有“三皮”幽默挂在嘴上,说他们是跑破脚皮,卖尽脸皮,说干嘴皮。当时每乡镇是拨款千余元作为学会工作和出书所用,车马之资和三餐饭钱都是他们自掏腰包,时髦话是“无私奉献”。成就此事时,先生用心良苦,错爱力荐,要我做学会的副秘书长,跟班学习他们谋事、编书、送书等日常事务的全过程,并把首届东乡诗词书法展览的布展工作交待给我,使我耳濡目染了以先生为代表的东乡文化精英们的墨韵诗风,更让我懂得做文化是个奉献和默默无闻的事业,其中的况味难以言语。 十三年前,我被选招到报社做编辑记者。临行之时,先生以两幅题字相勉:一是“不到长城非好汉,屈指行程两万”;二是“春入船唇流水绿,人归渡口夕阳红”。字如大钟,震彻肺腑,虽然我天资愚钝,性格木讷,文字之中蕴涵的期待,时值今日,每每展读之时,仍然能感受到字里行间的铿锵之力、良苦之心。这些年来,从乡下到城里,从教师到编辑,在为事为人的日子里,碰壁和撞墙的遭际时有发生,但是一种不甘消沉,努力着向前走的教诲时时鞭策着我,虽有迷茫,不敢懈怠。思考人生,年轻气盛,做好汉的英雄主义情结人皆有之;心比天高、命如纸薄的人生无奈人皆遇之。但是在流水绿和夕阳红的两重天里应能读懂,年轻的时候就该努力向前,不应辜负山顶的风光、美好的春光、背后的目光,哪怕山高路远,荆棘密布。过程在我,结果在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