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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母亲虽然不识字,但识事,而且识得比我多,比我深。文化知识的荒芜并没有局限母亲内心仁爱的茂盛,正是母亲的影响,我才有了今天所谓的成人。
我的老家在太湖与宿松交界的深山趾凤乡大石门,我在家中排行第五,上有三个姐姐一个哥哥下有一个弟弟,父亲在我不到15岁时因病离开了我们,家中顶梁柱去世,两个姐姐出嫁成家,哥哥刚刚参加工作,我、三姐和弟弟还在读书,家庭的重担一下子落在母亲一个人身上。母亲强忍悲痛召集一家人商量。“虽然家里欠了债,但是我还在,好在你们父亲的单位领导照顾体恤,你们该读书的继续读书,该工作的好好做事,日子还得过,天塌下来我顶着。”后来我知道母亲把她陪嫁的银元以一元人民币一块的方式还债,同时还一边超负荷参加生产队劳动,一边起早摸晚养鸡、养猪,即使这样,一年下来养猪的收入给生产队还是抵不了出款。那个时候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一家人只能节衣缩食紧巴巴地过日子。我和我三姐在离家10里远的中学读书,姐姐总是将自己的一份省给我,自己则是吃家里带来的冷红薯充饥,我能有今天的身体得感谢母亲的精打细算和姐姐的悉心关照。
母亲没有读过书,一字不识,现在想想她当时能说出这番话,可见她为人处世的诚信、志气、自信和担当。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的高考不像现在录取率那么高,那时候城乡差别特别大,高考是农村人进入城市“农转非”的唯一途径,可以形容为“千人排队过独木桥”。我1982年高中毕业参加高考“名落孙山”,复习一年再考还是离录取线低那么几分,母亲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一句“再难也还是要读书”的要求,逼着刚参加工作不久的哥哥去找人找学校帮我复读。从那以后,我好像懂事了许多,也不再像以前那样贪玩。 1984年遇上国家招考基层干部,我有幸从乡到区再到县市一路过关斩将,被安庆行署人事局招录为一名乡计划生育干事,分配到家乡趾凤乡任计划生育助理员。参加工作时不到20岁,母亲在我上班前教育我说“共产党的干部不好做,要能够把乌龟赶上山”,我当时是“鸭吃螺蛳不知其味”,后来体会到这是母亲要求我磨练性格,做群众工作要细致耐心,做工作只有群众思想通了工作才好做。那个时候乡镇干部年龄普遍偏大而且文化程度不高,我们年轻人白天下乡晚上开会写材料,回家时抱怨工作累,我母亲又开导我说“人呐,我只知道有病死的没有累死的,年轻时不多做事、多努力,还要等到老时去拼去做啊。早上起早一点,晚上摸晚一点。”朴素的话语尽是朴素的真理。
在家乡工作,难免熟人多、亲戚多,找你办事的人也多,那时属于计划经济与市场经济转轨的年代,我在乡里除了做计划生育的工作,还兼任了乡党政办的业务,所以老师、同学、亲戚经常来找我,搞得人昏头转向,回家时又和母亲诉说这人那人,老是去找麻烦,我母亲说我:能帮人办事说明你有“桁齿”,能办就帮一下,不能办就说明一下,帮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不可有,家屋里的张家长李家短的一些家庭锁事别人不也总是找我去做工作吗?你有知识、有文化,不像我不识字,能帮人就帮一下,不能帮就解释一下,避免人家误会,说你做官不理人,这样就不好。母亲是在教育我做人做事要坚持原则,努力勤奋做事,要不偏不倚,否则难以服众。
1989年我被组织上调到县计划生育委员会上班,工作上的事不比在乡里少,在县城花费比乡下又大,加上进城后结婚、生小孩、做房子,一件事接着一件事都得花钱,在粮食部门工作的妻子又适逢企业改制下岗,样样事都要花钱,自己没有只好找同事亲戚朋友借,有时被人催的急,搞得夫妻之间经常磕磕碰碰的,我母亲知道以后专程到县里,说我是“穷相吵饿相争”,人都有为难的时候,特别是年轻时代,教育我按照先急后缓的原则去和人家说好话,一定要感恩她们的支持,求得别人的理解同情,日常家庭支出能省则省,还要努力寻找增收门路。穷只能穷自己,做好还款计划并要按照约定兑现承诺。我按照母亲的教诲上门做解释工作,按自己月工资收入情况确定每家每户的还款日期,同时随着孩子一天天长大,我妻子清早洗完衣服就外出挑“子豆腐”沿小街小巷叫卖,上午就带着小孩在我单位门前的梧桐树下摆摊卖烟以弥补家庭支出的不足,通过一段时间的艰苦奋斗,外债没有了而且还有一点结余,后来妻子又租赁了一个固定店面,这样就不愁在外面风吹日晒了,从经营小百货到经营瓷器,就这样不停地坚持了几年,小家庭的日子也一天天殷实起来,后来还在县城做了自己的房子。但母亲随着年龄的增大, 2007年检查身体时发现患上了“食道癌”,而且是中晚期,医生建议手术治疗,手术后母亲与病魔抗争了三年还是离去了。临终时把我拉倒床前说的一席话,我至今难忘:“我是挺不过去了,现在也死得,我死后你们不要伤心,只不过我死了以后,我这个‘磨心’就没有了。现在不要对我再用药了,人总是要死的,我死后将我埋在老家老屋后面的山上,平时你们回去烧香时少走一点路。”母亲就是这样一生处处为别人着想,即便是弥留之际依然,她的内心一直有着温暖的能量,照耀着后辈。
母亲不光生我、养我,更重要的是浇灌我、感化我,母亲以自己的一言一行履行了做母亲的职责。虽然母亲已经离开近10年了,她对我的教诲一直谨记在心,做人就要做诚信自信、与人为善、服务乡梓的人,做事就要做有益于国家、有益于社会、有益于他人的事。(作者:姜晓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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